1917-異鄉人的歸途狂奔 - 電影

本文應該是一篇充滿無止盡藍色窗簾的心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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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很文鄒鄒地說這片是什麼『異鄉人的歸途狂奔』呢?

甫看完這部片之後，同行的女友問我說，你有什麼感想？當時我腦子裡許多的念頭糾纏
卻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語句。想了想，勉強擠出了「我覺得這部片好孤單，又好勇敢」
這沒頭沒尾的說法，而且膚淺。

因為要符合這句敘述，其實終極警探第一集好像也說得通(=_=")

走出戲院時，聽到了一些人熱烈得討論著”人性的可貴“、”戰爭的殘酷“云云。
當然，我相信這是導演兼編劇的Sam Mendes自小聽聞祖父的一戰經歷，醞釀多年後誕生的
戰爭題材史詩作品，必然包容了上述的內涵，
可是當下卻覺得看完這部片的感動非常的私人
無法言表，甚至明明是個充滿了溫暖光線的收尾，
卻讓我得抿著嘴憋著臉才能讓眼淚不要自眼眶溢出

想了半天，才知道，其實我接收這個故事的角度，不是一個大歷史中的小人物，
完成拯救1600人的任務。而是一個期望得到救贖，獲得回家資格的異鄉遊子
終於在心中看到了曙光的旅程，而此時，他還沒真正踏上返家的路。

為什麼這麼說呢？

故事的一開始，其實畫面就定調了，這是兩個軍中同袍，微不足道的小兵
執行一個內容明確簡潔，但是路途絕對艱難的任務，其中更包含了布雷克準下士的私人因
素
如果他無法即時傳達停止進攻的命令，他的親哥哥極有可能步入敵軍陷阱，戰死沙場。

不諱言，影片的前1/3，我毫不費力地就被交代瞭解了布雷克的想法、掙扎、甚至個性?
而他的全名在被將軍召進駐點指揮部給予指示時，
為了確認身份，也匝匝實實的讓觀眾聽見了

可此時望向他旁邊的臨兵同袍，我發現，我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姓名。
或許頂多知道他的姓跟職級吧，而且印象加深可能是因為電影中段與其他部隊會合時，
必須重複確認身份使然。

唯一知道的就是，這人好像比較冷靜，能幫此時情緒激動腦衝的布雷克適時踩煞車，
甚至好像在戰術跟戰場環境的適應稍微老練那麼一點點。

兩個小人物就這麼踏上了未知的旅程，而很自然地會有些打發時間，插科打渾的對話
而我也聽見了布雷克有什麼家人，想要建功立業，光榮返家云云的想法。

但我對畫面上另外一個人的故事跟想法，卻還是一無所知。直到話題觸及了榮耀與家庭
這位同袍，爾後終於記得他的姓-史考菲，卻難得的動了點怒氣似的，
說著他一點都不想回家，在這部隊跟戰場間流轉，就是為了遠離家園。

當然，類似內容在電影、動漫、小說中都不鮮見。
跟家人鬧翻，個性不羈但本性純良浪子之類的，實在不是什麼特殊人設
可是當電影場景是如此扎實的一戰壕溝，平靜的歐洲高地，卻處處都是烽火，
轉角就是危機，可是這樣的環境，卻還是比“疑似鬧翻”的「家」更“好”？

大概在這時候，我才知道我對這個看起來頗可靠的臨兵是什麼感覺

『疏離』

他可以跟你談天說地，可以跟你出生入死。但你卻對他一無所知，也走不進他的生命
甚至當布雷克的生命流逝時，他給予的安慰，能很冷靜地從

「你會沒事的」，到很平靜的轉變為「是的，你快不行了」

這樣的詞句，似乎在我過去看的戰爭片中同袍殉難的場面裡，也不多見

而這麼一個疏離的人，卻每每讓他在戰場上，不斷被動遭遇到
他最急於逃離的意象 -『家』

在任務的起始，布雷克絮絮叨叨的談論著自己的家如何的美好
跟母親與兄弟如何的融洽

在被德軍廢棄並且設置爆破裝置的壕溝營房裡，
是他注意到了行軍床柱上某個德軍來不及撕下的親人照片

在被戰火毀壞的農莊裡，看著那曾經應該是誰人家被的房舍
如今已被破壞殆盡，洗劫一空，可卻幸運的尚有一桶歐陸農牧人家家常擠奶留下蜜乳。

爾後獨自繼續任務，誤打誤撞進了一個法國女性抱著戰火中救出的嬰兒，
臨時躲藏的避難之所。為了哄小女嬰開心，順口唱了首不知何處的童謠或搖籃曲
能夠對這樣的曲目印象如此之深，如此不費力就脫口而出
想必一定是個曾經被家人深愛的男孩，或是深愛著妻子及孩子的父親

在驚險的逃命過程尾聲，攀扶著順流而下浮屍群好不容易靠岸的他
入耳的，是唱著帶點宗教色彩，也帶著戰場男兒鄉愁的小調。

他總是被動地接收那個他似乎最想遠離的名詞。
而我唯一能夠想像，在戰場的無常難測情境下，
他卻依然在心理上對於「回家」產生抗拒的斥力究竟是什麼
而我能夠想像到的是

「歉疚」

因為我不值得「家」的美好，我沒資格回去
歐戰修羅場才是我應該逝去的地方。
而這樣的感受，不應該在戰場這陽剛又殘酷的地方顯露，所以當同袍說著自家的美好
想要用共同話題探詢的時候，只能用微微慍怒的方式拒絕正面回答

因為生氣的對象不是他人，而是自己。

雖然電影還是從頭到尾，都沒有闡釋真正的原因

然而，史考菲救贖的機會來得很諷刺，我個人覺得，是在布雷克死去的時候
這一個掛心親哥的弟弟，有個未竟之志。而唯一能託付的，也只剩史考菲

若我認爲的史卡菲的歉疚為真，那麼他或許覺得自己是個失職的「家人」
而布雷克死去之前，我相信心中念想得並不是1600人的軍團，而是那個跟他幾乎長一樣
只是老了點的親哥哥。命令無法傳達的話，他就是個失職的弟弟、失職的兒子..

此時，史卡菲所面對的，就是他一直以來嘗試遠離的課題，或許出於大義、同袍愛云云
但我也不禁想，或許他重疊著這個熱血弟弟的心念跟使命
如果完成了這個“別人”的任務，或許我也會變成一個值得「回家」的人吧

最終選擇承接下了這個意志，也就真正自願踏上了救贖的開始。
這個救贖的旅程，從無意、被動，到此時終於因選擇而產生了自發性。

此後的遭遇，在鏡頭語言巧妙的編排下，很難不誘發我的想像。

這一路上，史考菲的路線，總是跟戰場的主軸不一樣（當然，任務所需...）

軍車卡住，嘗試下車推動時，只有他一直是以背頂住車尾，直到最後一次推動才轉身

下了車，他是往主要車道的左邊走去

最後的350碼爬出戰壕傳令的狂奔，是個垂直於衝鋒方向的路線

這裡一個有趣的安排，是英軍團裡一個錫克教的印度軍人短短一句台詞

錫克教徒除了在軍車裡大家打鬧時，竟然被英軍同儕讚賞模仿調侃上級模仿得最好
而史考菲下車時，大家紛紛以Good Luck為他打氣，只有這位錫克教裝束的軍人對他說：

「我希望（祈禱）你能夠到達那裡。」

感受的特別上在於

祝你好運，很單純，是一個反正不管你想怎樣，就祝事情往你想要的方向走吧
越輕鬆越好，不要死，要開心blahblah等

可是錫克教軍人的祝福，卻似乎在說，我知道你做了一個選擇，而且很艱難
甚至不是你想要的，但是你也知道只有走下去，沒有其他的可能，所以我為你祈福
無論過程好壞，請往那個最終的方向前進。

至少以個人觀點來說，這個激勵，才是史考菲需要的，而出自一個錫克教徒的口中

一個在歐陸戰場的印度人，殖民地調遣來的受命之士，打著不屬於自己戰爭的戰士

「一個疏離的異鄉人」

而孤獨上路，在那照明彈及火場般的城鎮中的遭運戰與逃命，除了那魔幻般的視覺外
在無法看清來人是敵是友的狀況下，史考菲總是被迫採取行動（當然，戰場如此..）

印象較深的，是那幕史考菲看著大火燃燒的建築，一個軍服剪影在他面前
兩人持續靠近，直到可能火光方向的關係，對方先一步看到史考菲身屬哪個陣營
於是先一步開槍射擊

當然，戰場無情。劇情如此安排未必有什麼深意，可是這樣的魔幻畫面，卻讓我想著
那個面對面走近的人影，似乎無論哪個陣營，都可以不具敵意，好像替史考菲希望著

我終於不是一個人了，至少現在向我走近的人，沒有傷害我，我也可以不用傷害他吧

可是槍聲響起，從短暫給予家庭溫暖錯覺的小地窖下定決心回來面對修羅場的史考菲
本來就不應該這麼天真吧，殺人跟被殺，只能再次飛奔。

落水後，他一身的裝備落盡，被順流沖下到浮屍聚集之地，似乎象徵著，無論他願不願意
你的武裝都被卸除，剝奪了。身理的、心理的都是。

所以岸邊的啜泣，與其說是軍人使命未達前的懊惱或悲憤，好像更似小小孩迷了路，
找不到家人，無法重逢的無力。

而被歌聲吸引的他，找到了位子坐下，望向歌者。他的視線終於與眾人一致了
可是他是剛闖進來的，他不在這個鄉愁歌曲的近處。他只能在最後方遠望憧憬著其實跟所
有人一樣的想望

因為他是個不值得回家，但在此也依然格格不入的異鄉人

而命運的驚喜，讓他雖然一身疲憊，武裝盡失，卻闖入了本來的任務接收軍團。
因此趕赴尋找最高指揮官傳達命令。

那最後的狂奔，他無意傷人，友軍衝鋒也無意傷他，但平行戰線的奔跑，讓他被撞飛
跌落數次。

我終於不是一個人了，現在向我走近的人沒有要傷害我。

但因為遙望的目標不同，終究還是碰撞，受傷了。

但無論如何，命令傳達，成功阻止突進。只剩下尋找布雷克哥哥一事
尋找的過程，也依舊是如此，長官們都對他說，快去包紮吧，可是史考菲的路線依舊
跟傷兵們不一樣，

直到尋得布雷克的哥哥，短暫的交心、互慰對話中，終於知道這位異鄉人的全名

威廉.史考菲

此時他又被叮嚀了，去包紮吧。

可是同樣的，無論是命令或叮屬，他再次走向了不同的方向，找到了一棵大樹依偎坐下
終於打開了那個劇情中大家都注意過，他會時不時瞥眼的懷中鐵盒裡究竟裝了什麼

老套的，當然是重要的人的信件或照片了，還會是其他的嗎

可是依然，我們不知道這些人是誰，是母親嗎？情人嗎？姐妹嗎？
但是，也不重要了，我們只要知道，他們就是對史考菲來說世上更重要的人

而照片的背面，寫著『快回家吧』
一個軍眷最簡單，也最熱切的心願。

只是看到最後這幕的我，是這樣想的

威廉.史考菲，其實你的家人不管你值不值得，都愛著你，望你返家
此時，你完成了同袍的心願，你讓他不用面對你過去對『家』的歉疚，

請相信你自己

你是個值得回家的人，不需要再當個「疏離異鄉人」了

而電影故事在他望向陽光時完結，我只能猜想，光在這部電影裡一直扮演著『出口』，
對主角們有利的方向。

因此，威廉.史考菲應該也知道，他完成了自我救贖旅程了。

而此時他還沒真正踏上回家的路。

我私心希望的故事結尾，當然是

孤單，又勇敢的威廉.史考菲，你可以回家了，你一定可以到家的。

我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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