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年的夏天 - 電影

歐容（Fran蔞is Ozon）將小說《在我墳上起舞》改編拍成《85年的夏天》，說的是一段
兩位少年夏日的青春戀曲。不同於以往沉穩迂迴、詭譎又帶點驚悚的「性」意識基調，這
回看像是這位已中年的男人回返了一種純粹的青春，把少年時總對死亡和爱情的幻想慾望
，同時借屍還魂到了對「電影」的眷戀。


電影裡，Alexis遇見David時1985年夏天，陷入了炙熱的戀愛。David在海岸時很直接地說
，如果我們感覺都不錯，別浪費時間一起出去吧。那種積極地、衝刺地，甚至毫不猶豫的
慾念，正是少年青春成長時的引力，一道是正對未來時間軸的活下去；另一道則是莫名對
神秘的死亡的好奇。正因為性的躁動將人引領到一種渴望踰矩，想要踰越一件事情、想要
佔有一種感覺、想要證明自己因此活著的身體感，面對初戀的性、死亡的幻想，愛情的狂
躁就此展開。


David立刻買了一頂新的安全帽，讓Alexis坐上摩托車的後座，物理上奔馳的速度很快、
心理中Alexis有些膽卻又期待，畢竟這是他的第一次。可能第一次坐上別人的後座、嘗試
擁抱住一個人，把自己的心掏出來全心全意的感受。歐容把這一場戲拍得很浪漫，他們在
舞會上欣狂舞蹈搖擺身體，節奏的電子音樂裡David突然給Alexis戴上耳機，裡投放的是R
od Stewart的〈Sailing〉。


「為了靠近你、為了自由，我正在航行／我正在飛翔，只為了和你在一起…不斷期盼無止
的哭泣，誰能預料......」


浪漫而緩慢的情歌顯然與舞會電子閃爍的快速截然不同。Alexis的身體竟然哭了出來，為
甚麼？如此的快樂，明明如此真實的享受著快樂，是擁有了太多而喜極而泣、是害怕自己
承擔不了而失去的擔憂，還是他反映出了歐容面對電影這項物質性而展示出來如同「死亡
」封存的現實呢？


巴贊（AndrBazin）曾用著名的「木乃伊」理論形容電影，電影被膠卷拍攝下世界之際
，就像古埃及人把屍體製作成木乃伊保存身體與等候靈魂再回來的概念一樣。電影把一種
現實封存了起來，這樣本身帶有「死亡」性的物質可以招回一種現實。

歐容選擇了super 16mm膠捲拍攝《85年的夏天》，在當代看起來復古、顆粒感的大銀幕中
，喚起他對八零年的大海，用一具屍體作為第三人稱旁白開場，或許很私人且自溺的，就
像後來那些莫名的舞蹈、再次回返戴上耳機的時候。


確實，夏天快結束的時候，設定上水性楊花的David告訴Alexis他沒感覺了，一切都不一
樣了。他騎車的時候，總覺得速度一點都不快，那只是一種自己心理的感覺，他渴望不斷
貼近「速度」這個概念，卻始終不會觸摸到。


那樣的慾望和感情一樣，和成長與死亡裡相對的掙扎一樣，他們的感情意外結束了。說是
結束也莫名，Alexis憂鬱苦悶，異國來訪引發導火線的女孩和他說，也許你愛的只是他的
身體、想像中的愛人，不是真正的他。


一個夏天太短暫了，Alexis連為甚麼在舞會上哭泣的身體都還不清楚，那些異常熟悉又陌
生的身體感，面對世界是如此的恐懼他們親密關係的時候，David活著時到底和多少人說
過我愛你、和幾個人發生過關係、摩托車的後面有多少人留下的痕跡。

用很簡單的方式說，只要你動過心、愛過一個人，你的人生就豐厚了一些，也許是每一個
關於青春戀曲故事的萬用啟示；換一個方式說，Alexis愛過的那一個David不可能和他在
擁有走向未來的發展了，我們理性的時間軸中會清楚速度的標準，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你
確實愛著他，那是自己的事情了，或許對與他人關係的世界一點也不重要，只有自己記得
跟瞭解是不是那麼重要。


電影迷人的地方就在這裡，我們封存了這具屍體（身體），僅限定在戴上耳機時身體不受
控制舞蹈時回到了「真實」的慾望，那樣的慾望是就於生——死之間的性：Alexis說他這
輩子最美好的初夜。或許他後來還會有更美好的愛情，或許他往後的人生還有更多的性愛
，但此刻的他確實就是這樣感受了。Alexis起舞時的身體，耳裡傳來的音樂，很認真的活
著，在這一個世界上所有你以為失落與無以名狀的哀傷，所有可以稱之為失去的此刻，結
束了。


有次我問他如果當初沒有和現在的對象再一起，我們會成為戀人嗎？這樣的問題本身就充
滿矛盾，就像Alexis渴望看見那具沒有靈魂的身體，才去真正辨認自己的愛情到底是什麼
一樣。明明一切都在踰矩死亡的另一頭了，明明時間也就過去了。


「隨緣吧，誰知道以後會怎樣。」最後他和我這樣說，我想起了《85年的夏天》另一種哀
傷後而啟程的大海，你終究得愛上的是你自己，所以。自己跳起了舞把那些身體的感覺保
存了下來，才又繼續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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