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ong the Gaps (6) - 同志

Among the Gaps (6)


" 我要被送回台灣了。"


伴隨著風聲呼嘯，我情緒不苟地向Brid傳遞這個驟然消息。


他轉過頭看我，眼裡有著一絲惶然不解。



今天的Brid如同往常，自願充當地陪，拉著我去舊金山各處尋幽訪勝。舊金山是個充滿
活力的港都，新潮與陳舊的元素和協地相互激盪，人文藝術與商業科技毫不突兀地比肩
並存，鄰海的地理環境更是廣納了來自各地的異國文化，如此多變、令人目眩的風貌，
讓這個城市屢屢被影視藝文圈挑中，成為各類創作形式的靈感基奠。


別具奇趣的九曲花街、氣派巍峨的市政廳、游魚繽紛的海灣水族館、遺世獨立的惡魔島
、人聲鼎沸的聯合廣場....，不管哪個景點，Brid都善盡地主之職的一一導覽。


沿途上，我也不時跟他分享我跟曉婷的過去。兩個禮拜下來，那段比錯綜更錯綜、比複
雜更複雜的關係，Brid倒也瞭解了十之八九。他下的點評非常逗趣，說什麼" 肥皂劇都
比不上你們那麼誇張 "，那個當下，我著實找不到字詞駁斥他的感想。


當然，我也曾經問起他的故事，Brid卻顯得保守，除了說自己是個藝術院生外，其餘一
概避重就輕。也罷，或許哪天他會願意分享。



現在，我跟他正在欣賞金門大橋的那簡約中不失磅礡的結構美學。公里餘長的橘紅橋面
，在海峽上橫斷出一條醒目分割；兩座高聳的橋塔對視而立，相偕執握著支撐全身的絲
絲懸索，加上海天一色的遼闊襯托，此橋不負為舊金山的形像代表，遊客造訪這個城市
時總不免帶些相關禮品回家留念。


鬼魂這個特殊的身份，就好在為常人所不能。比如Brid跟我，身處在大橋其中一座橋塔
的頂端，用一般觀光客無法企及的視角，瞰視美景的殊勝之處。


儘管塔頂的風聲強勁，Brid還是清楚聽到了方才我所說的每字每句。


" 什麼時候決定的? " 他花了點時間消化這個資訊，然後才想出要怎麼接話。

" 就在你找我來這裡之前。跟著我同行的莊醫師，與我的表妹商量後下的判斷。"

" 那，何時動身? "

" 今晚，我想他們現在正準備把我運往機場。 " 我眺著開始讓雲霧染上夕色的太陽。

" 這麼趕啊.... " 他嘆了口氣。


強風暫且搶回發話權，大氣擾動十分鼓譟。


" Jasmine，我有個請求，這次你回台灣，讓我跟好嗎? " 沉默了一會，Brid提出了令
我意外的請求。


"是可以。不過，為什麼?"

" 好奇嘛，聽了那麼多那位曉婷跟你的故事，我早就對台灣這個地方產生興趣啦。"

" 況且，聽說小籠包的味道不錯。妳不也說過這兒的唐人街，中華料理沒幾個道地的。"
Brid面有期待地補充道。


說來不可思議，鬼魂也有所謂的進食這回事。第一次Brid示範從路邊餐車把熱狗的靈體
抓出來吃的時候，可是嚇了我一跳。他說被吃過的食物，除了少一點點精氣以外，一般
人食用並無太大差別。中華文化的祭祖與敬鬼，若非我親身經歷，根本就不會知道這項
傳統其來有自。


然而食物本身的好壞，在這個維度影響特別強烈。美好、健康的食物可以讓身體感到滿
溢的精力，反之會引起沉重的不適感。儘管吃不胖餓不死，靈魂卻是比肉體更加忌口，
算是好壞半參。別於Brid無所畏懼的四處貪嘴，我只攝取有益身心的選擇。


" Jasmine? " Brid喚回了走神分心的我。

我投以抱歉的苦笑， " Brid，我當然歡迎你拜訪我的家鄉。但你也知道這個情況，我大
概無法陪著你到處嚮導。 "

" 啊啊，這我明白。.....其實你是擔心被送回去以後，曉婷會發現這件事吧? "


我微微頷首，回應Brid的猜測。曉婷好不容易獲得平靜的生活，我不想有任何讓她受到
干擾的可能發生。儘管無處著力，但我還是有股莫名的責任感，不許自己裝聾作啞漠視
一切。


" 放心吧，我自助旅行慣了，不會老跟著你的。我喜歡一個人探險。 "

" 謝謝你的體諒。時間差不多了，回醫院吧。" 我笑笑。


落日餘暉早已燒紅天幕的一大半，遠離夕陽一端的芎頂也開始爬上屬於夜晚的靛藍。


我把自己傳回了肉體身邊，此時肉身已經被安置在救護車上。不久後Brid也出現在我身
旁，車上的救護人員正在確認設備是否正常運作，站在車外的莊醫師也與院方代表作最
後道別，完畢後隨即進了救護車，帶上車門指示司機出發。


Brid跟我默默的搭在車上，一路半小時的車程都無人開口，讓單調的儀器聲充斥整個
車廂。


抵達機場時，救護車順著專用通道，直直開到國際航廈旁。登機坪上已經有一架民航機
在那恭候多時，機上人員就這麼把我搬上飛機。



感覺一切都好不真實。



確定狀況都沒問題後，關閉艙門的飛機隨著塔台的指示，步上了跑道。彷彿再也不回頭
的，飛機緩緩加速，把自己抬離陸地，拋下在暗夜中燈火閃爍的機場於身後，飛昇而去。


十三個小時的航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舊金山與台灣，也不過是隔了個太平洋。日正
當中之時，我回到了故土，不是以我所期待的形式。



如果這是夢，那也真實的太過殘酷。



讓我醒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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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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