Ｂ級影展當道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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Ｂ級影展當道

彭博商業周刊/中文版

爆米花與衛生紙齊飛，精壯猛男與性感扮裝女王輪番出場，男教授穿絲襪在輪椅上大跳艷
舞，外星戰士冷酷掃射，全場觀眾High到最高點，一下當合音天使高和「嗚嗚嗚」，一下
扭腰擺臀、跳來跳去。這不是演唱會，不是嘉年華，而是金馬奇幻影展的招牌定目劇《洛
基恐怖秀(The Rocky Horror Picture Show)》狂歡場。

今年邁入第五屆的金馬奇幻影展每年春天於台北舉辦，相較於年底國際重量級影人雲集、
放映電影數動輒上百部的台北金馬國際影展，金馬奇幻影展的規模精簡，片量大約40部。
規模雖小，但這幾年來，金馬奇幻影展卻以獨特的選片方向與千奇百怪的放映作風，漸漸
在台灣電影愛好者中建立起一席之地。

台灣一年大大小小的影展數加起來就超過70個，電影界有個玩笑，台灣沒有電影工業卻有
影展工業。根據碩士論文以台灣影展為題的端木芸珊統計，台灣放映總天數超過10天的大
型影展就超過10個，中小型影展也有60個以上，近五年又加入新北市、桃園與嘉義等電影
節，而觀影人次更在2000年後呈現大幅增長，整體發展蓬勃而多元。

只是，辦一場影展耗資甚巨。電影版權費、場地費與邀請國外影人等費用加起來其實非常
可觀，但大部份影展上座率能過五成就已是不錯的成績，因此很難單靠票房回收，只得仰
賴公部門的補助或預算。

金馬奇幻影展為台灣最大的金馬國際影展的分支活動，不像金馬國際影展擁有可觀的政府
補助，金馬奇幻影展必須自負盈虧，承擔票房的壓力。沒想到金馬奇幻影展從首屆開始便
有盈餘，去年上座率更達78%，將近一半場次售罄，紀錄驚人；在台灣，影展票房最好的
金馬國際影展，上座率最多也才六成五。由此可見，金馬奇幻影展在人氣上，完全不輸耗
資甚巨的金馬國際影展。

金馬奇幻影展之所以能從台灣大大小小的影展脫穎而出，鎖定特定影片類型的影展定位、
掌握當今國際各大影展蔚為潮流的「特定群眾利基」，以及別出心裁的放映形式與周邊
活動，是兩大成功關鍵。端木芸珊便指出，「金馬奇幻影展的觀眾票房、類型開發與營運
模式都非常具有指標性。」

前景娛樂總經理黃茂昌同時擔任片商與國片製片，對於世界各地的影展都很熟悉。他在接
受訪問時分析，大約20年前，國際各大城市開始出現奇幻影展，所謂「奇幻」，其實就是
類型電影的大集合，包括驚悚、科幻、歌舞、情色甚至殭屍片等，這些電影沒有主流電影
的星級演員陣容或大導演，卻有一群死忠的愛好者，商業潛力十足，因而近來漸漸受到
重視，包括康城與日舞等大型影展，都紛紛開闢「午夜場」的單元，專門放映類型電影。

台灣在金馬奇幻影展之前，只有高雄電影節開發奇幻相關類型的單元，但畢竟屬於綜合影
展，無法聚焦經營。金馬奇幻影展將整個影展主題鎖定在娛樂性高的奇幻電影、B級電影
等次文化類型，擴大影展的觀影族群的成立，並有系統地從台灣觀點定義何謂類型與奇幻
。舉例來說，影展中除了依電影主題分類的單元如「血。肌。驚」、「非一般愛情故事」
，還有像「東瀛狂想」這種根基於台灣與日本特別的文化及地緣關係而成立的單元，滿足
了台灣一群對日本偶像、KUSO片或古裝片為之瘋狂的忠實觀眾。

此外，類型影展要辦得好，選片內容有時不是最重要的元素。黃茂昌指出，放映形式本身
的趣味性與凝聚力，才是影展找到觀眾族群的關鍵。因此金馬奇幻影展的活動設計以凝聚
參與者的感情為主軸，包括滿唱慶（開場會滾大球或玩遊戲送禮）、原版海報與二手衣拍
賣、24小時看片馬拉松（影迷可帶棉被入場、主辦單位凌晨送熱包子）等活動，讓每年4
月的影展放映場地就像是奇幻影迷的私人嘉年會場。

這五年，金馬奇幻影展改寫台灣影展文化，包括開賣三分鐘，兩場全數售罄的《洛基恐怖
秀》，在年年搶不到票的影迷聲聲喚加場下，首次演變成「定目劇」模式，年年固定映演
。

1975年改編自百老匯的B級片《洛基恐怖秀》是美國反文化午夜場的經典。片中集結科幻、
跨性別與性解放等挑戰傳統禁忌的元素，上映時原受到保守影評反彈，票房慘不忍睹，未
料在反戰年輕人熱愛的周末午夜場一炮而紅，熱映至今近40個年頭，電影「演」什麼已
不是重點，死忠影迷發展出各種扮裝、合音、對唱與表演等瘋狂玩法，才是歷久不衰的
原因，也讓《洛基恐怖秀》有「Cult Movie（意指在特定圈子中深受歡迎的次文化電影）
之王」之稱。

有別於美加地區《洛》映演時，多由觀眾自發性的「玩」電影，金馬團隊費了極大心思，
確保再害羞的人在《洛》開演十分鐘後也能忘我的High起來。包括進場時發給每位觀眾
提示單、爆米花與捲筒衛生紙，還有字幕提醒，讓觀眾知道應該在那些橋段對唱、合音、
熱舞、開手電筒或灑爆米花等。而入場前頭戴五顏六色假髮妖豔的迎賓「金馬歌舞團」（
顧名思義，由金馬工作人員組成），更是一路坐鎮，有時坐在席上吹哨鼓動，有時跑到
銀幕前跟主秀表演團隊熱舞。

為避免文化差異掃興，台版《洛基恐怖秀》找來翻譯出神入化又有梗的「旁白哥」，保證
觀眾不懂美國文化也笑掉大牙，譬如主角英文名Brad與Janet， 但字幕打上「阿珍與小布
」立即親切感十足； 事實上， 很多外國人不覺得好笑的部份，台灣觀眾也笑得人仰馬翻
，像是法蘭克博士居住的星球叫Transylvania，原是吸血鬼居住地之意，卻被翻成「吹濕
那裡癢」。

「台灣觀眾還蠻容易被煽動，但工作人員一定要準備，否則會冷到最高點，」金馬影展行
政總裁（CEO）聞天祥指出，後來有影展嘗試模仿，只是口頭歡迎觀眾跟著唱，結果無效
。

觀察今年的《洛基恐怖秀》，成群結伴的年輕人居多，有的奇裝異服，有的正經樸素，但
電影嘉年華結束，全都放開來跟主秀擺出最大膽撩人的姿勢合影。特別從台中趕來的大學
四年級學生育凱是第四次來看《洛》，被同學笑稱是怪咖，與他一夥來的四個大男生，
外表看來只是普通文靜的宅男，有人第一次看，也有人來看了兩次，他們怯怯向飾演法蘭
克博士的主秀維多提出公主抱的拍照要求，現在對他們來說，影展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很
好玩。

由於《洛基恐怖秀》狂歡場太受歡迎，聞天祥將它從第一屆「經典重現」單元獨立出來，
擴大自成「跟著唱翻天」（Sing Along）的單元，除《洛》為定目劇，每年也得想新的「
K歌場」片單吸引觀眾，包括打頭陣的《真善美》、隔年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與今年的
《媽媽咪呀》，全是開賣當天銷售一空。

聞天祥哭笑不得的說，前些天他在影展場地幫忙擺攤，已有觀眾向他點播《歌劇魅影》與
《悲慘世界》等片，「百老匯難度太高了吧！ 」看來金馬奇幻確實瞄準一塊極有潛力的
市場。逐漸壯大的K歌場也幫金馬奇幻影展開拓新的觀影族群。有別於《洛》多為年輕人
參與，《真善美》的組成以小朋友居多，而台灣首創的《梁山伯與祝英台》K歌場則是
金馬放映以來觀眾平均年齡最高的一次。當日影廳內的殘障席全滿，坐輪椅也絲毫不減
爺爺奶奶的興致，邊哭邊唱，掌聲熱烈。一位網友事後分享，他被全場阿公、阿嬤跟著
劇中人唱黃梅調的氣勢給嚇到，「老一輩影迷的熱情，絲毫不輸年輕人。」

五年來，金馬奇幻影展靠著帶動與凝聚小眾次文化的策略，在台灣本地做出好成績，也漸
漸在國際闖出名聲，吸引了亞洲最大的南韓富川奇幻影展選片人與香港鮮浪潮得獎短片的
製作團隊，自費前來觀摩取經。

雖然財務能夠自給自足，聞天祥坦言，在沒有其他資金挹注下，什麼都自己來的工作人員
體力已達極致，未來規模很難突破，就連歐洲最大的奇幻影展協會邀請入會，因為錢要花
在刀口上也無法參與。但金馬團隊似乎很喜歡現在影展的規模，每年在西門町老牌的新光
戲院，跟不同族群的重度影迷培養感情。畢竟，在影片下載如此容易簡便的時代，「同樂
樂」絕對是影展最難以取代的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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