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聶隱娘》論孤獨不論寂寞。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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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話題最多，被瘋狂讚譽並且同時被瘋狂幹醮的國片，無非就是《刺客聶隱娘》了吧。

（以下簡稱《聶》，因為我很懶）


我很落伍，沒能趕上批評及讚譽的浪潮，但至少我終於還是把電影補完了，但因為是二輪
最終場，所以也只能用自己有限的記憶和低淺的初次印象談論它（導演都說要看三次了嘛
），看完之後發現也沒這麼恐怖嘛，其實我覺得很好看啊，哈哈。偷偷by the way一下，
好像很多人以為這部電影叫做《聶隱娘》？我應該沒搞錯吧？海報上有「刺客」兩個字啊
。

其實我相當可以理解為什麼外國人會對這部片讚譽有加，台灣人卻猛罵的原因。我想大概
因為：

一、外國的月亮比較圓

這就不用解釋，就是這樣。其實不只是台灣人喜崇洋媚外，通常喜歡中國文化的很多都是
外國人，光是看一堆洋人把國文刺在身上就知道了，跟自己最遠的最朦朧美，OK的。

二、文言文

沒錯就是一直讓台灣人出戲的文言文，光是畫面根文本就有得看了，一邊看台詞一邊還要
想那個字是什麼意思，有時候脫離國高中時代太久真的很難recall欸，雖然也不是太難的
文言文，但還是會有影響啊。可是外國人看英文白話文字幕，幹根本沒有什麼難理解的地
方啊，而且他們或許還會覺得原文是文言文好棒棒，雖然我看不懂看它是文言文耶好棒棒
這樣。

三、目的

這也很簡單，外國人看《聶》大都比較重意境，但台灣人很堅持要但劇情，死都要看出個
所以然，只能說「意境」比較是導演希望觀眾感受到的，如此而已。


在看《聶》之前，我一直在考慮到底要不要先看別人寫的影評，來對這部電影最好心理準
備，但我最後還是決定讓自己以最乾淨的方式進電影院。看《聶》的時候，我一度以為自
己會睡著，想不到我的精神出乎意料的好，並不是因為我有睡飽的關係，我想是因為我經
過蔡明亮的訓練（笑）。

《聶》的觀賞過程中，一度讓我分心的是那美到令人詫異的攝影，李屏賓不愧為攝影之神
（什麼時候有的稱號？），讓我不停想到鄉民對《聶》的暱稱：攝隱娘。另一個令人分心
的是這部電影的台詞，這也是唯一讓我詬病的點。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同一個人說話會同
時參雜文言文和白話文，好像想努力撐起什麼文學造詣卻又在某些地方不小心露餡。我不
太明白唐朝人的說話方式到底為何，但至少不會一邊「汝」、「爾等」，一邊「我」、「
你」的吧？老實說如果是在比較正式的場合用文言文就算了，為什麼連聊天的時候都要文
言來文言去啦。讓文學造詣不好的我一邊盯著英文字幕一邊看著中文字幕，一邊還要看畫
面，wtf，真的很讓人出戲。

說到讓人出戲，在打鬥的時候一直鏘鏘鏘的音效也挺讓人出戲的，但真的很
有立體感，這是整部電影最讓我覺得有武俠片風格的地方，雖然對我來說它不是武俠片。
對我來說，《聶隱娘》比較像是直接將純文學用影像呈現，它想表達的不是劇情，從頭到
尾就真的在貫徹那句：「一個人，沒有同類。」罷了，所以我說這句死露根下得真好，而
所有導演想表達的，都在讓某些人睡覺的緩慢細節裡。

在還沒看《聶隱娘》之前，我常常在網路上看見網友怒罵「幹，超級大爛片。」或是：「
極好雷，『一個人，沒有同類。』」；有很多種不同的聲音，但其中有一則留言比較讓人
印象深刻，內容大概是這樣的，那位網友認為《聶隱娘》不是一部好作品，比起《聶》，
他認為有許多電影的文本更更更加動人優秀。此話一出馬上引來文青們的撻伐，大家猛烈
地批評那位網友，看不懂就別發言等等等。當下我是有點傻眼的，忽然覺得當觀眾也滿可
憐，花了錢看一部備受國際肯定的電影，萬一看不懂還要怕別人覺得自己沒有Sence，硬
要努力擠出一點讚賞的話語，好讓自己躋身進文青的行列；如果老實一點就要被說沒有深
度（話說那位網友從頭到尾也沒說《聶》無趣，反而被罵得最慘，因為他不屬於文青與憤
青哪一邊，哈），是也不用這麼可憐吧？更令我驚訝的是，當下我把手機上的留言拿給身
旁的朋友看（他也沒看過《聶》），他竟然回我：「這個人可能是不會看藝術片吧。」wt
f again，你不是連看都沒看過嗎？你怎麼能確定它就是一部超好看超好看你會看懂並且
讚賞的電影？

唉，算了，反正大家都跟風嘛。

但也不用一直嫌它無聊啦，反正青菜蘿蔔都有人喜歡，不喜歡看悶片的人大可拿電影票錢
去轉扭蛋（？）

回歸正題，有很多人批評舒淇在裡面只要一臉屎樣又不用背台詞就爽爽過，但我比較好奇
他們希望窑七這樣的角色講些什麼？對我來說，窑七最大的情緒其實都在她的每個表情、
背影，和她被風拂過的側臉裡（豪文青啊）。《聶》裡面窑七的畫面其實並不算多，少到
如果片名改成《刺客》的話，說不定還沒什麼人知道主角是誰，但其實窑七從頭到尾都有
出現。這是我覺得《聶》最值得玩味的地方，在觀賞這部電影之前，如果能搞清楚它的敘
事角度，說不定睡著的人會少一半也不一定。除了少數窑七出現的幾個畫面以外，我認為
其他畫面都是以窑七的第一人稱視角拍攝的。如果稍微仔細看的話，會發現電影裡有很多
畫面的主體並不是前景，當然有許多電影都會以這樣的方式增加畫面的趣味性，但在《聶
》裡面並不真的那麼單純。一開始頻頻看見這樣的現象時，我並沒有太注意，直到看見田
季安和瑚姬對話時，前景像濾鏡一樣時不時飄啊飄的紅色布簾，我才恍然大悟：幹，這部
電影根本就是阿七的視角啊啊啊啊啊（對不起我後知後覺）。

發現這點之後，我發現整部電影變得有趣多了。在這部電影裡，觀眾也是角色，導演要我
們每個人當窑七，也於是這部電影沒交代清楚的地方，其實都是觀眾自己的功課了，因此
我不會太提到窑七的心境，畢竟我想那是自己的事。並且另一個值得一提的地方是：窑七
少到爆炸的台詞。我想說的是，有誰在偷看別人的時候，還會講話的？既然幾乎一整場電
影都是窑七以自己刺客的身分隱身在後，那台詞會這麼少也不是沒有原因的了。

其實有很多人說看《聶》之前，要先做足功課，但我覺得搞清楚這點就夠了，了不起再看
個角色人物關係圖（這真的很像日劇哈哈）跟原著小說就很夠了，硬把別人的視角家在自
己身上會讓自己缺乏想像力，那是別人解讀的《刺客聶隱娘》，不是你的。藝術電影有一
個很大的共通點：劇透也沒關係。反正最重要的都不是劇情，要我說是什麼，我想大概是
次文本吧。就像今天我跟任何一個人說《愛情萬歲》的劇情，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失去看這
部電影的樂趣，完全不會（甚至還會增加）。


用窑七的角度「看」《聶》之後，我發現除了磨鏡少年以外，電影裡的每個角色都是孤獨
的：無論是實為精精兒的田元氏（用動漫比喻我會覺得她很像《犬夜叉》裡的桔梗）、隱
瞞自己身孕的瑚姬、困在三個女人之中的田季安、一個人沒有同類的嘉誠公主、培養出第
二個自己的道姑嘉信公主（但她的一襲白與窑七身上的黑形成極大的對比，我想大抵是象
徵著道姑是心思明朗後的窑七，但她仍然孤獨，只是不寂寞了）、懊悔地不停唸著：「當
初真不該讓道姑把你帶走。」的聶鋒（明明就很愧疚還是總和窑七保有一段距離）；每個
每個，其實都背負著自己身上的枷鎖，還佯裝一副怡然的樣子（看起來過得很爽的田季安
尤是如此），就連自己心中那份孤獨，也要以「青鸞舞鏡」這段故事顯露，除了窑七。

看到結尾，我發現窑七和磨鏡少年才是最自由的。除了結尾以外，窑七在整部電影中誠如
「一個人，沒有同類。」這句話般，總是搭著她那身和別人與眾不同的黑衣，看起來雖然
孤獨，但至少她自由，也因此她在象徵自由的「風」中，踽踽獨行。窑七在兒時被帶走，
她沒有選擇地離開父母及自己的青梅竹馬；長大學成後沒有選擇地奉命取青梅竹馬的性命
，她的一生幾乎都再被選擇之中，她沒有感情嗎？她有，她也是普通人，她也希望和一般
人一樣陪伴著父母和自己所愛（有待商榷？）的青梅竹馬，但她沒有選擇地成了時局下的
犧牲品。甚至在她回家後，原本家中人也不知道該如何重新與她親暱。並不是家人不願意
，抗拒的其實是窑七自己，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同類了，她是刺客，她也只能是刺
客。

但導演給了這部電影一個自由的結局。直至最後，窑七終於做出了選擇，她終於不再只是
被當成棋子舉著，並且被舉旗者的不定犧牲，她選擇了自己的人生。她選擇不殺，並非是
她對田季安的感情

使然，她並不是放過田季安，她放過的，其實是自己。我很喜歡這個結局，在最後響起結
尾音樂時，配著遼闊的景，自己也隨之暢快了起來。也是因為這樣，我真的認為《刺客聶
隱娘》得獎真是她媽的實至名歸，因為侯孝賢放我們自由了，這樣的結局不是每個導演都
辦得到的（廢話）。

在「一個人，沒有同類。」這句話和窑七的表情之下，我腦海中浮現了另一個悲劇角色：
金木研。沒錯就是《東京喰種》的中二衰主角金木君，雖然店長說金木屬於兩方，但事實
上根本沒有一方能夠真的接納他，無論他選擇做回人類抑或當起喰種，都是悲劇一場。其
實以這句話為主軸的作品多到數不完，但我在窑七身上看到的是一種成長，然後她就終於
不再是一個人了。金木就比較中二一點，但他真的豪可憐。


好了不說了再用動漫比喻的話宅味都噴出來了。

《聶》裡面有一幕：羊們一群群吃草的畫面，更明顯地對比出每個角色的實則孤涼，也完
美地呼應了最後窑七與磨鏡少年團（？）群聚的景象。

窑七最後的選擇真的很撼動我，比她前面幾幕拿著玉玦哭，和與父親道出嘉誠公主的故事
，實則訴說自己的處境那段更感動我，她最後終於放下她連負傷都不願表現出痛苦的壓抑
，隨著整部電影裡與她的肌膚最為親近的魔鏡少年了，這根本是一部他媽的成長電影！道
姑一句「如今劍術已成，唯不能斬人倫之情。」也不禁讓我思考，窑七真的不能斬人倫之
情嗎？就算是又如何呢？窑七到底在追求什麼呢？是愛？還是自由？就像我剛剛說的，這
在冰山下90%的什麼，都是觀眾自己的事了。


看完《刺客聶隱娘》，我只能說：這就是侯孝賢啊。（明明前面說了一堆）

我不想問如果這部電影不是候孝賢拍的，它會不會得獎這種蠢問題。我只能說，幸好《刺
客聶隱娘》是侯孝賢拍的，否則大概沒有人願意去理解，願意去仔細欣賞它，這是一件好
事，我真心認為導演就該利用自己的大名氣去做這種事。

最後我想說，我很喜歡這部《刺客聶隱娘》，雖然它並沒有重重地刺著我的心，卻一遍又
一遍地劃過我，劃過每個人不肯承認的，硬將其解釋為孤獨的寂寞。

敬這份寂寞，敬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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