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陌影》(Stranger Than Paradise) - 電影

◎《天堂陌影》(Stranger Than Paradise) - 美國怪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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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陌影》是讓編劇兼導演吉姆賈木許於1984年獲得坎城影展金攝影
獎、1985年又獲日舞影展評審團大獎的作品。這部片許多段落都可稱平
淡，卻有強烈的荒謬。人物們並沒有在說笑，但看在觀眾眼裡有許多不
可思議到想笑的點。

Willie（John Lurie）獨住在紐約，偶爾與朋友Eddie（Richard Edson
）廝混。有天住在克里夫蘭的親戚打電話來，希望Willie讓匈牙利來的
表妹Eva（Eszter Balint）借住十天，再讓她去克里夫蘭，Willie很不
情願地答應了。他先是冷漠地教Eva認識美國生活，像是電視、電視餐
、美式足球、在地穿著、抽煙、吸塵器等等，後來兩人關係漸漸改善，
卻也到了分開的時候。一年後，Willie與Eddie決定去克里夫蘭拜訪Eva
。在那兒無所事事幾天後，三人又前往佛羅里達。

導演賈木許用沉默場景包夾每一段勉強的對話，強化人們相處的無趣與
尷尬，即使聚在一起，每個人仍舊孤立。他們沒話講，不是因為有所保
留，而是腦袋裡真沒什麼有意義的東西想跟其他人說。導演不常使用特
寫，鏡頭讓觀眾保持客觀性，旁觀角色互動，淡出時採用幾秒鐘全黑的
過場，更讓觀眾不斷從電影中抽離。片中選擇的室外場景也強調疏離感
。紐約部分，入鏡的是冷清街道、不怎麼樣的大樓與車；克里夫蘭是一
片白雪；佛羅里達的則是孤立的汽車旅館與無人的海邊。這些距離擋著
觀眾與劇中人，也擋在劇中三人之間。

原本Willie拒絕讓Eva住十天的理由，是這會打亂他的生活，但等觀眾
看見Willie在家的起居，會發現「老兄啊你生活裡什麼都沒有啊，到底
能打亂甚麼呢」。在Eva離開紐約後，恰巧Eddie來找Willie，兩人喝著
啤酒依舊沒說什麼、也沒做什麼。

Willie最常見的行為是無所事事，就算看著電視與電影，好像也是可有
可無的娛樂，或許他的思考模式並非「我想做什麼」，而是「我不想做
什麼」。

即使Eva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待著整整十天，Willie都沒有想帶她見
見這個豐富多樣的都市。Eva在紐約，就如《紐約哈哈哈》的主角
Frances去巴黎，什麼都沒見到，就要離開了。後來Eva到了克里夫蘭，
看起來也沒做什麼有趣的事，因為她跟保守嚴肅的親戚同住，並在熱狗
店上班。Eva這段美國旅程，先是被Willie困在紐約的小房間，又被嚴
厲難溝通的親戚困在無聊的生活裡。她渴望逃離自己的人生，所以
Willie與Eddie想去佛州的提議很打動她。沒想到，去了又是被困在一
個房間裡，附近罕無人煙，男生們還因為要賭博而把她獨留在汽車旅館
。

Eddie抱怨「克里夫蘭什麼都沒有」，一行三人住進了佛羅里達這個「
陽光之州」的汽車旅館也讓Eva說了一句「這看起來好熟悉」，這些失
望，到底是因為克里夫蘭與佛羅里達州真的很無聊、美國各處同質性太
高，還是主角的問題？或許都有一點。地大物博的美國，原本各地都有
獨特的歷史與文化脈絡，但嵌進了成堆的連鎖店、速食店、汽車旅館、
電影院之後，當人們在美國任何角落都可以買到同一款香菸，當地特色
漸漸模糊，尤其對抱著觀光客心態的人而言更是如此。開車穿越州界，
誰分得出這是賓州還是俄亥俄州。另一方面，心態也影響人怎麼看事情
。願意認真探索的人，不會只看到這些，如果到哪都不注意看，那麼不
管在哪都會感到無趣。

《天堂陌影》呈現了從特殊角度觀看的美國夢。裡頭找到的不是風景明
信片上的美國，而是更奇怪的美國。比Eva早移民至美國的Willie，非
常習慣美國的電視與運動文化，但美國夢對他似乎沒什麼意義，他什麼
都不想做，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只想賭博，甚至都遠離紐約到了佛羅
里達，他還是跟Eddie去賭博，差點輸光一切 。遠渡重洋的Eva也許覺
得美式足球很蠢，但她倒是願意配合美國夢的標準規矩，忍受種種不快
，做份穩定工作，甚至還有個勉強算是男友的伴。她也緊抓住所有機會
翻身，美國對她的確是「機會之地」(land of opportunity)，連一頂
賣給觀光客的帽子也可以讓她莫名撈到一筆錢，換來更多自由與可能性
。

Willie、Eddie與Eva，看似相識相聚，結尾卻又以疏離作終，他們陰錯
陽差完全失去聯絡，並以很奇怪的原因踏上了不同的旅程，一瞬間又成
了陌生人，各自窩在自己的世界裡。這結局給我的感覺，像是三個杯一
個球的遊戲，原本有左、中、右三個不透明杯倒放著，將球放在其中一
個杯裡，然後快速移動它們，讓觀眾猜不透，球會落在左邊、中間、還
是右邊？

他們三人從來就是三個分開的杯子，繞了一圈還是各自在不同的地方。
他們試圖與彼此相處、溝通、產生連結，卻一直失敗，連Willie想講個
笑話來讓與Eva的對話更熱絡，講到一半還是忘了笑梗是哪個。這故事
到頭來像個圓形，從某個人自匈牙利飛來美國而開展，結束於某個人飛
回匈牙利。等某人到了匈牙利，那邊大概會是另一個克里夫蘭吧，就如
Eddie望著伊利湖(Lake Erie)說的那句"It's funny. You come to
something new and everything looks the same."

本片分成三個章節，紐約為背景的章節名叫「新世界」，克里夫蘭的是
「一年後」，佛羅里達是「天堂」。但天堂究竟在哪裡呢？也許它從來
不是個實體的地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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