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海還深》：我有見過我的夢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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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無法成為理想中的大人啊。」
「哦不。理想中的大人是怎樣的，你？」
「我也說不上來。可能像桂綸鎂與陳柏霖那樣吧，義無反顧做自己想做
　的事。」
「真的嗎？他們做了什麼？」


他們做了什麼？我朋友這句話，讓我頓時語塞。


小鎂拿著CITY CAFE在城市漫遊，柏霖吃一口大人系女子限定HI-CHEW
糖果，他們似乎都不急著符合誰的期待，彷若在另一個世界裡。然而大
部分的我們就這樣安安靜靜地被遺棄在平凡的日子裡。長大就是這麼一
回事啊。原來。但我朋友絲毫沒有肯定那樣是理想中的大人。


那就是理想中的大人嗎？理想中的大人就是要跟其他人不一樣，閃閃發
亮，如果理想很相似，還值得嚮往嗎？如果從這個角度來看，《比海還
深》的良多就成為理想中的大人啊。小說家多特別啊。他想當公務員，
不想和死去父親相同，一生漂浮不定，但他長大卻成了小說家，首本著
作《無人的餐桌》得獎之後，就不見起色，而後轉行當私家偵探，甚至
沉迷於賭博。他完全沒有符合誰的期待，甚至是背離了自己的夢想（公
務員）。但他卻百分之百全然地擁有自己，但也百分之百的失去了妻子
與金錢。良多成了某些人心目中的理想大人，但是另一群人眼中的失敗
者。背離了夢想，是因為他終於發現自己的寫作才華？還是寫作讓他快
樂？


在發現一無所有之前，至少我有見過我的夢。


那麼，良多該符合誰的期待？良多的母親從來沒限定兒子變成怎樣的大
人，但仍不斷消遣兒子大器晚成，沒有開花結果云云，並殷殷盼望換到
大一點的房子。但那樣的消遣就像是替良多打了好多針強心劑，讓他得
失心降低。問題就在於沒有人期待良多成為什麼樣的大人，所以良多的
失敗是他矛盾的成為自己不想要的大人。他的期待在於自己，或者說沒
有人期待，才是失敗的源頭。


良多的兒子真悟只想保送上壘，不想擊出全壘打當英雄。真悟也不急著
符合誰的期待，就好像良多的父親也從來沒有符合妻子的期待一樣，大
概只有工整的毛筆字體值得稱羨。


但他們都認定自己在人生的某一步走錯了，導致沒有辦法成為理想中的
大人。一脈相傳的父系，是枝裕和筆下那些鬱悶懦弱的男性，總是懷有
深深的愧疚，總是犯錯，守不住承諾，但他們總是溫柔又善良，他們的
愧疚總是源於自我。是枝裕和給女性一盞盞明亮的光，但女性的光需要
片中男性來點燃，良多就像是這個家庭的引爆點，他的微弱與自卑需要
身邊的女性不停地照耀著。


良多很高壯，頭都快撞到上頭門檻，洗澡時泡在浴缸裡顯得滑稽。良多
的一切都與國宅格格不入，但卻又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國宅是母親安身
立命的所在，母親的期待大概是能再多看良多幾眼吧。想換到大一點的
房子也是想全家人同住，於是孫子真誠的心聲讓她紅了眼眶。


《比海還深》最重要的意象便是那頓本來不復存在的家庭聚餐。因為人
為（母親的慰留）與老天（颱風）的安排，原先的「日常」出現了「不
尋常」，也才得以重新建構這一頓已逝的家庭幻影。然而此次的重逢並
沒有完好，婚姻依然消逝，隔天依然回歸日常生活，只是這次的重逢多
了些感悟，了解了幸福與犧牲的互惠，得到了家庭的溫暖。《比海還深
》將關係處理得非常好，不論是前妻與母親的客氣與關心，那個約定好
的壽司餐會仍然成行，或是電影開頭母親與女兒的閒話家常，以及母親
與兒子夜半的談心，是枝裕和總是以及其溫柔的手法，輕輕撫慰那些受
傷的心靈。


咖哩屋冬成了一場意外的饗宴，因為颱風的攪局，讓已經在人生中破局
的餐桌宴有了重啟的契機。究竟那本《無人的餐桌》代表著什麼呢？是
自己、姊姊、父親與母親難以相合的情懷，或是無形的家的羈絆？我們
總是能在是枝裕和的餐桌上看見缺席的人，代表家庭某部分的支離破碎
，但是枝裕和卻又能用餐桌填補了空缺的傷口，化解打不開的結，這便
是高明之處。


另外，那兩杯可爾必思冰成了母親與兒子更多時間相聚的手段。要用力
地挖，用力地刮，還有冰箱的味道（家的味道），回憶起小時候的美好
，又可以讓難得回家的兒子待久一點。是枝裕和的食物書寫，讓觀眾嘗
到了不可或缺的日常美好，食物的味道成了人與人之間情感的隱形線，
勾住了彼此割捨不開的緣分。


良多看見當年父親典當了他的著作首刷本，原來自己也曾經成為父親的
驕傲，符合他的某種期待啊。磨硯題字成了跨越生死界線的父子和解。
最後，人生總要學會放手，有勇氣成為他人的過去，才是成熟的大人，
更多的是坦然與釋懷，儘管答案不是自己所希望的，又何妨呢？誰不像
是那張在風中飄著的彩券呢，歷經風雨，總還是得前行的。


陳綺貞的朋友曾經對她說過，他們沒辦法在生活與生存之間找到平衡點
，連夢想的時間都沒有了，他們失去了所謂理想與美好的生活方式，於
是深刻覺得自己是失敗者。因此陳綺貞寫了〈失敗者的飛翔〉，如果成
功的人高高在上，那上頭全都是失敗者的飛翔。那成功與失敗的定義又
是什麼呢？這永遠沒有標準答案。


「他們曾經愛誰愛得比海還深嗎？」
「可能有，只是他們不自覺而已，愛著愛著就到底了；或許沒有，從來就
　無法愛得比海還深。」
「我們都不得而知吧。」


深深愛過，還需要問這個問題嗎？何必比海還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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