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匯上空子彈》 - 電影

◎《百老匯上空子彈》(Bullets Over Broadway) - 施主放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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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迪艾倫於1994年推出的《百老匯上空子彈》，是讓當年還未成年的我一看
就非常熱愛的電影。它好笑、誠實，用坦白的態度將現實一巴掌打在理想的
臉上。我這種負能量型的人最愛這一味（是的我都還沒成年就已經很負能量
了）。

20年代的紐約，David（約翰庫薩克）是掙扎中的劇作家，為了找金主籌資
贊助他準備自導自編的作品，被迫接受黑道背景的金主安插不會演戲、聲音
恐怖的Olive（珍妮佛提莉）擔任配角。不過，至少他找到了夢寐以求的演
員Helen（黛安薇絲特）擔任女主角。老大的女人Olive來劇場排練時都有保
鏢Cheech（Chazz Palminteri）陪同，Cheech一路看著排演，竟給出了不少
優秀的劇本改寫建議......

《百老匯上空子彈》有精彩對話，絕佳演技，有趣角色，迷人的場景道具服
裝，各位看了絕對也會讚嘆不已，但片中最令我著迷的，是它討論藝術與人
道／道德，以及藝術與商業的衝突。

David與藝文圈朋友閒聊時，丟出許多問題，既好笑又頗有深度。

例如David的一位劇作家友人，非常自豪於他的作品從沒有任何一部上到劇
院──永遠沒拍成的劇本最藝術，因為它完全沒有出賣自己、向商業靠攏。
如果各位第一次聽到這句話，大概會狂笑拍桌然後叫著「荒躺！」，難不成
你我隨便寫一份沒人要的爛劇本擺在家裡，就比那些成為舞台劇經典的作品
還要藝術嗎？胡扯蛋。但若靜下心再想想，會發現那句話可以有不同的解讀
方式：任何劇本原稿，如果想要找到人製作，登上百老匯舞台或是電影大銀
幕，必然得考量金主與觀眾的接受度，也就是所謂的「商業考量」，幾乎不
可能完全按照原始創作者的想法搬上檯面，要那樣做的話，大概只剩「有錢
人就是任性」等級的富翁才有可能完成。

所以，當David受不了其他導演亂搞他的劇本，決定自己來導，而且又不是
家財萬貫，就註定了一邊圓導演夢一邊妥協的命運。最令人笑翻的反應，莫
過於David被迫接受黑道老大的女人擔任重要配角之後，在家中睡到一半驚
醒，對窗外高喊「我是娼妓！我出賣了自己！我是娼妓！！！」的崩潰戲碼
，他為了將親手創造的「藝術」搬上舞台，犧牲了理想。

而更暗黑的轉折還在後頭──以燒殺擄掠維生的Cheech，比David還有才華
。至少，根據劇組甚至David自己的眼光，得到的都是這個結論。這是多麼
痛的領悟，David雖不想承認、卻又偷偷找Cheech幫忙，編的謊一個接一個
，看得觀眾都跟他一樣痛苦了。

於是伍迪艾倫仁慈地給了David一個終極解脫：David終於冷靜下來面對事實
，對女友說他要回去教書，因為「我不是藝術家」。

對。原來這不是夢想成真的故事。而是認清自己不適合那個夢想的故事。

理論上，聽任何電影裡想成為藝術家／運動家／音樂家或任何專家的男主角
說出「我不是ＸＸ家」，都應該是悲傷的時刻，但出現在《百老匯上空子彈
》裡，卻是如此舒暢，David露出輕鬆平靜的表情，觀眾也慶幸他終於放棄
了。我們可以有夢，但也要能看清自己。當不成藝術家或許令David有些失
望，但認清真相可以避免繼續傷害自己與他人。

何況，人不是只有一種目標值得拼。不是說這件事做不到，就沒別的事該做
了。這就帶到另一個主題：道德與藝術。David的藝文圈朋友問了個問題：
「如果大樓失火了，你要救莎士比亞劇作唯一遺留的稿件，還是救某個不知
名的人？」對於Cheech，藝術的重要性高到比人命還高，但David無法成為
那樣的人。片中有個角色說："An artist creates his own moral
universe"，不過從《百老匯上空子彈》的結局看來，伍迪艾倫似乎想說，
是不是好藝術家還是其次，首先要做個好人。

珍妮佛提莉與黛安薇絲特的絕佳演技，讓《百老匯上空子彈》精彩絕倫，尤
其珍妮佛提莉那把聲音以及她說話的節奏，那種老是卡人家半拍的節奏，實
在很爆笑，不要說她的導演David，就算是觀眾都想跳樓吧；因為本片獲得
一座奧斯卡的黛安薇絲特，那種精明的操弄以及誇張的自戀，非常立體有趣
，經典台詞「別說話！別說話！」配上她的肢體語言更是讓我難忘。

《百老匯上空子彈》是一部經得起時間考驗的絕佳幽默劇，老少咸宜，輕鬆
好笑，我誠心推薦給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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