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當我召喚往事回憶前來甜蜜默想的公堂… - 蔡明亮

如果你跟我一樣是蔡明亮的信徒，就看看吧。

如果你賭蘭死這個每次明明都已經把女主角剝個精光了，

卻還能把電影拍得你昏昏欲睡的導演，那就...跳過這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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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臉》是電影，但它抽離了所有我們習慣的電影敘事性的故事

變成一種「錄像藝術」（弔詭的是，電影其實也是錄像藝術的一種，不是嗎？）

這次，蔡明亮的《臉》像是好幾個段落的「影像詩」的拼貼，畫面瑰麗森冷

戲裡戲外破碎的劇情與導演私密的感情記憶互相指涉、相互「後設」

當然要有後設，得要先有「文本」可供穿梭、比照和異化：

＊楚浮《四百擊》對蔡明亮的啟蒙與影響，是文本一。

＊蔡明亮在羅浮宮裡看到一副副畫裡莎樂美與施洗約翰的聖經故事，是文本二。

＊所有我們曾經再戲院裡看過的蔡明亮的電影，和電影裡的角色們，是文本三。

就像要讀懂一首「用典」的詩，若對詩裡引經據典的文本不熟，就很難進到詩裡去

更何況蔡明亮的《臉》是這麼的像波赫士筆下的那座意象繁複的歧路花園…

蔡明亮用他跟Fans才瞭然於心的這些私密的、溫柔的、荒涼的、共同的記憶

來拍這部羅浮宮全球首部典藏電影，該怎麼說呢？我總覺得有點手淫的意味在…

但，沒辦法，我也就愛看他打手槍。



硬要說《臉》有甚麼故事打底的話，其實也有的。下面是官版簡介：

『李康生演的導演去法國拍莎樂美與施洗約翰的故事，才開拍就狀況連連。

導演接到母親過世的電話通知，女製片也隨之飛往台北參加葬禮。

陰沉的舊公寓裡，母親的鬼魂遲遲不肯離去。所有的工作人員，陷入一個漫長的等待。

電影終於又要繼續拍攝，戲裡戲外的角色開始模糊，一群穿著華麗古裝戲服的明星

在羅浮宮滿載藝術靈魂的廳廊、暗室、古道中穿梭，彼此尋找著每個人心中的莎樂美…』



在王爾德的戲劇裡，被希律王關在監牢裡的施洗約翰拒絕了莎樂美的索愛。

愛憎交織的莎樂美用淫艷奇絕的七層紗之舞（脫衣舞啦）向父王交換約翰的頭顱

遲暮的希律王貪婪覬覦著女兒「青春ㄟ肉體」，不惜斬了他畏懼的先知約翰的頭

用銀盤端到女兒面前，哪知道莎樂美對著約翰的斷頭談情說愛，情慾蕩漾地擁吻

在旁窺看的父王，羞憤與忌妒交急，下令自己的士兵也砍了美樂莎。



這段由愛生恨、亂倫湧動的文本，在《臉》裡被異化、被重現。比如

半夜小康替腹部疼痛的母親抹藥，母親卻抓著兒子的手往自己的更下面摸去；

曾經在楚浮四百擊裡飾演小男孩的尚皮耶李奧，已是《臉》裡老態潦倒的希律王

楚浮的最後的情人芬妮，卻在《臉》演製片還要下海演出希律王的第二任老婆

她更在化妝室裡對尚皮耶表白，他在鏡子寫下「我不能愛你！」之後倉皇而逃…

宛如大導遺孀，對大導捧紅的小男孩的情挑，在戲裡戲外都有著亂倫的弦外之音；

電影裡，飾演莎樂美的女演員，在下戲後跟飾演約翰的演員，在黑暗裡交歡；

演莎樂美的女星又對演導演的小康質問：你為什麼從來不看我？否則你一定會愛上我！

然後一把把小康推進浴缸，替動彈不得的小康覆上透明膠布，澆淋上如血的番茄肉醬

在音樂抽離，只剩塑膠布刮耳的聲響裡，跳了一段詭異的七紗舞

原本胸膛劇烈喘息的李康生，在被女演員吻後彷彿失去氣息，女人捧起他臉龐那刻

冰冷的死亡與愛憎交織的情慾，與莎樂美捧著拒絕愛她的施洗約翰頭顱那幕

意像疊影…



電影裡陪著小康回台奔喪的製片，在小康房間看到《四百擊》和楚浮的影像書

脫口說出：「佛杭蘇瓦（楚浮），難道你也在這裡嗎？」這句話，她是電影裡的女製片家

她也可以是真實世界裡的楚浮最後一任的情人…就一句話把電影與真實的框架給模糊了…

關於楚浮，蔡明亮還讓演過楚浮電影的三名女演員在《臉》各自有各自的角色

並且安插了一段三個人被邀請到沒見到主人、沒有侍者、沒有上菜的宴會

為一個不知道該敬甚麼的理由一起舉杯敬酒（其實，是敬楚浮吧？）

蔡明亮更讓他電影永遠的主角小康，在戲裡跟演過楚浮《四百擊》的尚皮耶李奧

一起逗玩一隻受傷的鳥，說著一長串藝術導演的名字，讓語言不通的兩人擁有共通的語彙

李康生之於蔡明亮，尚皮耶李奧之於楚浮，戲裡畫外，也都了幽遠隱晦的比照。



蔡明亮，更把電影拍攝期間自己母親的往生，帶進電影裡。

讓小康因為母親陸弈靜的過逝，從巴黎飛回台北的老公寓，

曾在蔡明亮電影裡，跟陸弈靜對手戲過的楊貴媚、陳湘琪也莫名其妙的出現

這裡的莫名其妙是，她們在《臉》裡出現，並沒有被安排甚麼角色與故事

像是從蔡明亮其他電影裡，走進《臉》來，送她們的長輩陸弈靜一程似的

這其實是很私密的，屬於蔡明亮和他的母親，他手下的演員班底

以及我們這群一路看著蔡明亮電影，像吸毒般上癮他的孤獨與荒涼的影迷們



更詭異森冷的是，蔡明亮讓穿著壽衣，畫著白粉紅腮裝的陸弈靜的母親的幽魂

在小康居住的老公寓裡遊蕩。鏡頭一邊是女製片芬妮嚐起桌上貢品，另一邊…

被偌大的水族箱冷藍的燈光擋住，光影裡

母親（陸弈靜）鬼魂也靜靜的坐在桌子的另一邊一口一口吃起貢品。

直到後來某一天夜裡（頭七之後吧）母親的魂魄提著行李蹣跚的從樓梯間離開

這個她留戀的居室。。。



這些所有的一切，都讓我想到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第三十首，裡面他寫說：

「當我召喚往事的回憶／前來甜蜜默想的公堂／我為許多追求未歲的事物而嘆息

為被時間毀滅的親人而再度哀傷：向來不流淚的眼睛，就要淚如泉湧，

因為多少好友均已幽冥永隔，／要重溫早已勾銷的愛情的苦痛，

哀嘆多少往事一去而不可復得。…」是的，這像是對那些眷戀不捨的事物招魂…

但，最後，也就像電影最後那片圓如明鏡的廣場中央的大水池一樣，全部的東西

都只是有鳥飛掠的池中倒影；也像電影開始的時候，那場飄雪的森林裡，如夢似幻的

在一面面鏡子反射中的翩翩而至的甜美華麗的歌舞，我們跟演員都坐困其中，

一起尋找電影裡在片場走失的一頭麋鹿，不管尋找或找到，都是「鏡花水月」。



更多電影感動都在 http://ash1118.pixnet.net/blog/post/29454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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