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路人生》迂迴迷走地獄 - 電影

佛教的「無間地獄」曾提到這樣的宿命論：重罪之人，就會被打入無間地獄。在無間地獄
之中，沒有抉擇，也永遠沒有任何解脫的希望，除了受苦之外，絕無其他感受，而且受苦
無間，一身無間，時無間，行亦無間。這樣的警世懸念，呼應到我們人生脈絡，無所不在
的時刻與處境，隨時隨地都迫使我們面臨到必須抉擇的時刻，不論做出的抉擇有多巨大艱
難，唯有謹慎承擔才能深知其箇中滋味；結果自然艱澀難料，事實當下也會遇到無法說服
自己接受的狀況，遑論想以逃避來擺平一切；然而，迷走於痛苦的無間地獄，看似折磨心
靈的時空倒流，從中亦能產生發人深省的撼動力量。畢竟，有些事情，唯有坦然面對，毅
然接受放下，才會有改變的機會。尤有甚者，對於一名犯下滔天大罪的兇手而言，自己真
能理解其內心世界嗎？殺人轉念與否，《迴路人生》娓娓地一一予以拆解。

《迴路人生》是加拿大新銳導演─德維塞維克首部執導的劇情長片。故事敘述一名中年男
子艾格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於異度空間，在這空間裡頭有多個不同的治療團體，每個團體
都配備一台電視機，電視螢幕裡有位能力強大的治療師要求小組成員一一上前向罪惡告解
：艾格被告知已經死亡，並被控謀殺愛妻。換言之，什麼是地獄呢？不需要罰他上刀山下
油鍋，只需參加彷彿戒酒協會的團體療程，找張椅子坐下來，然後分享殺人經驗。但這只
是痛苦的開端，如果拒絕，藏在電視螢幕裡的治療師就會狠狠地教訓之。真正的酷刑，是
艾格在推開無盡長廊上屬於自己的那扇門後，都會自動回到生命最後一刻，日復一日體驗
死亡的滋味。因為不相信受指控的罪名，試圖衝破重重關卡的艾格，欲還自己一個清白，
但他是否真如自己所想的那般無辜呢？重新拼組殘缺的記憶，真相亦殘酷地無情揭曉……
。

《迴路人生》用簡單的故事闡述了「無間地獄」思維，以殺人償命、恐懼救贖的方式挑戰
了觀賞體驗。藉由團體療程的告解形式，看似壓力抒發釋放，實則卻是展演一場迴路式的
封閉美學，無情地重覆體驗殺人與死亡過程，並抽絲剝繭找尋真相，以解開瘋狂纏繞的謎
團。因此，《迴路人生》最震撼獨到之處，並非推論兇手為何人，而是在於其隱含的深度
哲理，留待解決的是證明自己到底有沒有殺人，以及宿命翻轉突破的可能性。英文片名《
Cruel & Unusual》，直譯「殘酷且不尋常」的字義，明顯能看出其巧妙的設計之處，其
概念指涉了即使作惡多端的惡人，當受到政府的判決制裁時（如死刑等），政府不能對罪
犯施行殘酷且不尋常的非人道懲罰；因此，作為原文片名，即深刻對應且描述了片中奪人
（己）性命的孤魂們，受困在無間地獄中，輪迴反覆過著不人道的處罰生活，以償還他們
生前所犯下的重大罪孽。

《迴路人生》的主要場景僅圍繞在一棟樸實設計的房子，一個逃不出去的封閉場域，整體
看起來相當簡易，卻不時彌漫著一股冷峻而肅殺的氛圍，「無間地獄」於是乎具體意象化
，在連結西方常見的團體療程下，無非就是希望從中藉由隱喻，讓人們反芻人生在世的種
種，良善也好，過錯也罷，人生苦短的三思而後行，才能阻止讓自己後悔且無法挽回的地
步。電影前半段依循著無間地獄的概念進行，不管是自殺或謀殺之後，都會一天又一天持
續操演該行為；看似一路到最後的定調模式，卻隨著電影中段開始有了不同走勢。像是電
視機裡強勢的光頭男展現了一種監禁的權威象徵；亦或是主角能否破除迴圈，改變命運等
，一股不可預測的複雜交錯漸漸蔓延開來。果不其然，這些謎團終在主角暴走突圍下獲得
解決，只存在於自身時空確為線性不可逆轉，但當跳躍至他人平行時空當中，原本絕望的
人生也就又有了重生意義，更別說能為他人生命帶來些許改變；在混沌的再造時空有了邏
輯後，令人潸然落淚、出乎意料的結局於是點醒一切，「你還沒有明白你在這裡的原因」
也就獲得了絕妙解答。

平心而論，儘管《迴路人生》末段突如其來的橋段稍嫌突兀，礙於製作預算有限，成熟度
也仍有加強的餘地，但峰迴路轉的故事情節，加入了東方的輪迴意念，《迴路人生》算是
上演了一場精采有趣的文化衝擊。有的悲劇使人終身後悔，有的悲劇緣自於當下唯一的選
擇，透過不同支線悲劇無止盡地輸出，讓我們對於人生的悲觀面有了另一見解，對於螢幕
前身為旁觀者的我們，箇中抉擇自然絕非我們能推斷；即便如此，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不也
正是多場的迴路人生？這個世界太大，每件事情皆有來自，在行動之前每個決定與思維，
皆是為了更好的未來使然，「你還沒有明白你在這裡的原因」，答案為何，自在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