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夢死》離神最近的歹命人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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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張作驥拍《醉．生夢死》時被爆性侵醜聞，拍完片後，他更身陷囹圄，個人形象落至
谷底。

媒體為求點閱率（包括我也是），報導《醉．生夢死》時多著重「男男激情」、「喇舌」
等狗血情節，利用聳動標題以吸引讀者目光。

但我們都知道，《醉．生夢死》能在台北電影獎橫掃６大獎，上映一周排片僅８廳掃出
200萬票房，與導演的悲劇、媒體的渲染統統無關。

張作驥的電影風格被稱為「魔幻寫實」，重點所在就是「寫實」，因為現實的東西，有時
候比魔幻之物更荒謬。

電影《醉．生夢死》中的詩意悲傷醜陋，是種狂躁暴虐的詩意。就像拔掉水槽塞子，裡頭
的液體就被吸進水管口，螺旋迴轉，慢慢消逝。

導演張作驥為這部片中塑造的角色也是如此，他們在末日到來之前，恍恍惚惚地醉走紅塵
，朝著毀滅性的結局前進。無論是李鴻其、黃尚禾、鄭人碩或呂雪鳳，從片子開始，就已
不是完整的人，隨著敘事的跳躍、開展，他們的生命被切割得更零碎，在繽紛又頹敗的現
世裡，已找不到棲身之所。

忠仔賣菜：市場收容了我

「寶藏巖」在《醉．生夢死》中是角色們的家，但裡頭被太多情感填充，有時會讓人喘不
過氣，反而是李鴻其每次穿越片中「黑巷」到達的「景美市場」，更像是卑微的生靈們寄
生的臨時住所。

李鴻其在片中賣菜，一天賺個500元，偶爾買個「豬頭」，再拿人家幾串香蕉，在熙來攘
往的人客間走跳穿梭，毫無目的地到處遊蕩，一個被世界拋棄的男孩，竟能在市場中聞到
自由的味道。或許對張作驥來說，「市場」表裡一致，可以容納新鮮食材，可以找到腐爛
廚餘，也能「收容」所有迷途的流浪者。

張作驥愛買菜，所以他常去市場挑魚揀肉，《醉．生夢死》中的「景美市場」，不是他憑
空想像的空間，是個真實的地域。我約李鴻其走訪這裡，發現真的像個「收容所」，寄宿
的那群人，似乎都散發著片中那種麻木無奈的氣息。

建中畢業的阿國是菜販，高中畢業後就闖進社會打滾，曾經吸毒、打架，也被警察抓過，
更曾窮困潦倒，無以為生，最後只好回到他自小熟悉的市場，靠著狹小巷弄裡的破爛攤位
營生度日。

他有兩個幫手，男的叫忠仔，女的叫阿卿。早上11點，３人已喝了不少高粱，就像李鴻其
說的：「他們的生活無奈，但沒人想掛在嘴上，無論對錯，他們只是活著。」他們不太談
論自己的過去和生活的苦悶，「說自己的事，只會越說越難過。」

不過多聊幾句，也就酒後吐真。忠仔今年60歲，「我老婆死了，我很孤單，所以就到這裡
來。」他以前在電信業工作，因為不景氣失業，只好到處打零工，最後到了市場，以「喝
酒免錢」、一天400元吃飯錢幫阿國賣菜，「每個人求的東西不同，我現在只求別過得無
趣，這個市場收容了我。」

豆腐西施:坐牢還有飯吃

阿卿是６個孩子的媽，也被逮過，幫忙賣菜沒酬勞，只因沒事做的時候，有件活幹也是好
的。微醺的阿國此時下了個註解：「我們早就失去核心，全部溶解在社會中了。」

菜攤旁，一個50多歲的歐巴桑擺著攤，她被喚做豆腐「西施」，臉上卻爬滿了歲月痕跡，
身材也臃腫不堪。她坐過牢，談到因性侵入獄的張作驥說：「裡面多好，有人叫吃飯，有
人叫睡覺，多好。」她說得雲淡風清，也許比起她的人生苦難，張作驥遇到的微不足道。

神力無敵 現實卻更殘酷

景美市場中最有名的地標叫「集應廟」，所有觀光文宣上都寫著「集應廟是當地居民信仰
中心」。廟方其實控制了附近的土地，攤商們則因為沒有地權，已逐漸失去了僅有的「收
容之地」。

「集應廟」供奉了兩位唐代神明，一位張儀官拜御史中丞，另一位任職太守，叫許遠，兩
人死後都被奉為大都督，還成了法力無邊的神明，身分地位顯赫，但對攤商們的生活，祂
們也無能為力。《醉．生夢死》中，「集應廟」外有幾場戲，廟內一個也沒有，或許諷刺
著某種殘酷真相。

神明啊，要嘛躲在三川殿步口龍虎堵之後；要嘛藏在「大平世澤」的匾額下，人間人的悲
傷照舊；人間事的無奈同上，畢竟天上神管不到土下蟲。這是《醉．生夢死》與景美市場
攤商最真實殘忍的處境，就算只是活著，也如此困難。

我們安排李鴻其和阿國在人來人往的市場裡跳片中的「雙人舞」，兩人聽話地擺了姿勢，
我反而有了罪惡感，因為如此抹脂塗粉、精心安排的假象，都不是阿國、忠仔和景美市場
的真相，事實是：生時醉，夢已死，如此無奈。（中時電子報／陳亭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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