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天堂不在眾生簇擁處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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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神的酒水卸去了維持人際社會運作的理性殼層，暴露了所有猥瑣、惡臭又華美的欲望

臟腑，而在這集體失序的狀態中，新的秩序反而被偽造而降生---”



炫目迷離，癲狂失序，眾生顛倒橫陳、纏卷構築---在眾生哀吟的腥紅光霾裡，潘神的血

肉神座於焉緩緩升起。透過《高潮》，導演加斯帕諾埃確實擊出了令觀者在視覺與道德情

感上、都為之驚詫的妖異一擊。


迴旋反覆的電子樂聲中，年輕的舞者們恣意誇耀著自身的完美皮相與力量，只因他們有權

如此。而後藥力隨酒水滲入眾人骨血了，理性的衣裝盡皆剝了去，所有脹滿在文明薄膚下

的慾望伏流，終於以再無可攔阻的侵略與需索的形式迸出。但我以為，這些華美精緻的混

亂與瘋狂，並非導演真正想要推至「高潮」境界的重點，畢竟觀眾的冷靜理智是導演仍需

保留的，才得有人見證這共存著天堂與地獄的塵世光景。


《高潮》既不頌揚以迷幻超越經驗俗世、也不欲多費口舌警言勸世，即使那天地倒轉的狂

妄技法用到了極致，其所欲表達或接露的不僅僅是視效奇觀或無序瘋狂而以。那些看似混

亂的行徑與眾角色人格的破壞，其實始終遵循著一貫邏輯---只要把那所有「出神」之為

都視作人們潛意識裡的真實渴望，那些蜷伏其中的動機和驅力，便將過分清楚明朗了起來

。



不惡亦不仁的原形之獸


原來，熾熱求愛卻屢遭拒絕的 Ivana，只是內在空乏誰都”可以”的孤獨者；四處炫耀自

己床伴無數的 David，真正想要的只有女主角 Selva 一人的憐顧與陪伴；兄長對親妹妹

強大的、義正嚴詞的保護姿態，暗藏多少難以分解不堪言說的燒灼渴望。還有 Lou 那新

女性對輕浮男性的厭惡表面，看來也不過是為了掩抑自身身處求偶市場而感到的自卑不安

罷。


潘神的酒水揭去了維持人際社會運作的理性殼層，暴露了所有猥瑣、惡臭又華美的欲望臟

腑，而在這集體失序的狀態中，新的秩序反而被偽造、於世降生。這個註定短命的閃亮新

世界裡，仍保有理性的男女反而是不道德的。因此，禁慾的 Omar 與因懷孕而神聖的

Alaya，必須被羞辱、處刑與放逐。


在這古老舞蹈學校中，那個下著雪的夜晚裡發生的荒謬又現實的事件，只是濃縮而複製著

人類歷史不斷重複的一切。而那奪人心智的迷藥神飲，也世世代代被各種恐懼、猜忌、或

種族主義取代，重新包裝上市，任人憑需取求。


至此，我們能理解《高潮》絕無意圖要帶給觀者任何”愉悅的觀賞經驗”，這親睹人物們

在理智夾縫間痛苦扭曲、因著物質影響無限擴大其悲傷與失落的過程，確是讓人不適而有

忿的。不適於所有無意義的傷和死，憤怒著導演對角色遭遇的擺佈安排。


但縱有不堪卻不得不提的是，觀者如你是否也同我一樣、也隱隱為那攝影與調度之美、甚

至對人物墮落的實時過程，也感到一絲獵奇般的快慰？就是這樣複雜的觀後情緒，使得個

人對於本片的推薦與否，實在難以一言蔽之吶。也許那絲快感並非代表我們對混亂與他者

的傷痛有所需求，只是我們終究也必須直視自身的黑暗存在。



天堂不在眾生簇擁之處


此外，對於導演埋下的本片另一大隱題--「信仰」之探究，少了能與諾埃導演其他作品進

行回顧與比較的經驗的筆者或許難以深入，但從片頭訪談與全片累積的訊息相比較下，或

可略窺一二。


天堂與地獄何在？呼應了訪談中的數個大哉問，在這無辜者受暴民獵巫私刑、孩童在恐懼

中昏厥、為人母者在愧疚裡自戕的兩小時，此間該已無異於地獄了。


但於此同時，真凶 Psyche 卻徹頭至尾恍惚狂喜於舞蹈中，既不伐害、不保護、也無所求

地，自絕於與他者的交流，只是超然滿足在滿地穢物與狂亂眾獸中，保持著自身姿態的完

美。在那裏，惡意與行事的緣由都失去了意義。也許這就是導演最後想要傳遞的訊息吧。

天堂和地獄皆存在於人們心中，但通往天堂與真實的路徑，我們終究只能孤身一人前行。


by木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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