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代」(Boyhood) - 光陰的故事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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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世紀初，導演Richard Linklater決定拍一部片，讓主角在鏡頭下真實
長大，捕捉極具真實感的一段年少時代與親子情。每年原班人馬都聚個
幾天拍攝，這麼拍了12年，成果就是「年少時代」。當年才六、七歲的
Ellar Coltrane，飾演男主角Mason，如此一年年拍到長大成人，導演的
女兒Lorelei當時八歲，也一路演主角的姊姊Samantha，從未缺席。飾演
Mason生父生母的則是伊森霍克與派翠西亞艾奎特。這部片能完成就已是
奇蹟，而它能如此精彩動人更是讓人讚嘆。「年少時代」讓看似世俗的
、瑣碎的小事，都成為一段神奇旅程的精彩元素，並令人折服於「時間
」的力量。雖然我的童年與Mason的天差地遠，但在觀賞過程中，我不斷
想起自己的童年，並且在看完幾天後，都還是會憶起電影裡的某些片段
，後座力很強。

雖然片長達165分鐘，但我覺得很快就過去了。男孩的家庭變化、親子關
係、姊弟關係、社交壓力、霸凌、老師教學風格的影響、初戀、心碎、
對未來的徬徨感...每個經驗都形塑了男孩成年時的人格與思想，Mason
就這樣在觀眾面前長大，讓觀眾心理產生某些奇妙連結，好像Mason是我
們的家人或認識多年的朋友一樣。另一方面，我們也看到，父母的選擇
與行為，對孩子的成長過程與人格發展會有多大的影響與壓力，並體悟
家人之間除了相愛以外，努力包容彼此不足有多重要。

12年真實的光陰與成長，壓縮在不到三小時裡，更令人感慨時光飛逝，
人生苦短，更令人很難不去想，此生最後會剩下什麼？就算現在覺得一
切還遠，但很可能一個不注意，時間就過了。本片沒有字幕卡提醒片中
時間過了幾年，觀眾就這樣邊看邊驚覺「哇，Mason又長大了」、「哇，
爸爸又多了幾條皺紋」，光陰的影響被濃縮後呈現，震撼度極大。與其
說這是一部電影，倒不如說它是一種體驗。

我想，熟悉編劇兼導演Linklater作品的朋友一定知道，他很擅長對話
，「年少時代」裡面的親子相處與對話實在太真實，一定能引起不少人
開始回憶自己的童年，或是手足幼年相處的點滴，像Samantha邊唱邊跳
小甜甜布蘭妮經典曲目、搞得Mason砸枕頭的那段真的擊中我，兄弟姊
妹或同齡孩子們就是這樣愛惹惱對方哪。

Mason父母的行為也很寫實：其實大人跟小孩一樣，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這樣做對不對，他們只是沒有選擇、沒有空間示弱、外表看起來一定
要堅強罷了。Mason的雙親不斷在學習如何當父母，過程中常犯錯。而
當大人的世界慌亂沒章法，甚至帶來威脅與危險時，帶給孩子們的無助
感，令人無奈又難過。不管是頻繁搬家、父母吵架、離婚、家暴、家庭
債務...沒有一件孩子們使得上力，但他們的心理與生活卻深受影響。

不過，即使Mason的父母離完美很遠，卻也非常盡力彌補。雖然「年少
時代」主題是男孩的成長，但媽媽Olivia的辛勞與犧牲也是很關鍵、很
感人的。Olivia一直很努力，她為的並非什麼龐大的目標，不是要做什
麼偉大工作或拯救世人，她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想好好拉拔兩個孩子長
大。她明知有一天，孩子成年了會展翅高飛，但她依然把自己的所有都
給了孩子，並忍受還不懂事的孩子不時飛來的抱怨與指責。

Olivia一直像在過別人的人生，早婚的她從別人的女兒馬上變成別人的
媽媽，每個人生重要選擇都與孩子綁在一起、或為了孩子而決定，而在
片中，她終於完全找到自己屬於自己、可以純粹享受自己的人生時，感
覺卻如此空虛孤寂。我想，父母之愛最無私的表徵，就是他們選擇在人
生的精華時期，把自己的需求順位擺在後面，費盡心力排除萬難，牽著
孩子的手、一步步往前走，而到了自己開始衰弱、最需陪伴、即將面對
人生最後一段路時，忍痛將相依為命十幾年的孩子放手，讓他們可以完
成自己的夢、追尋想要的生活。Olivia無私的愛，令人心中震動不已。

而男孩的父親，雖然花了很久才長大、成為成熟的男人，但起碼不管他
在人生哪個混亂階段，都有可以跟兒子分享的人生經歷，與孩子一起成
長學習。

「年少時代」讓人深深體會，不管Mason遇到什麼人生與家庭問題，他
最幸運的一件事，就是他父母都很愛他，都願意做他的支柱，盡力養育
他。他的心中永遠有依靠，而這是父母能為孩子做的最好的事了。

還有一點讓我非常感慨的，是人生路上許多沒有收尾的枝節。「年少時
代」裡面，很多淡淡的傷感與遺憾，不需言語，用鏡頭就說了出來。例
如有回搬家，一家人搬走前將舊家粉刷好以便交給下個屋主，當小
Mason遲疑地把記錄他過去身高的那根柱子刷白時，我好像也跟著他心
碎了，知道小小的他正在學習跟過去說再見，就如同當年我小時候第一
次搬家一樣，知道那些搬不走的難以名狀的東西，永遠被我丟下留在半
路，再也不會回頭拾起。有些往事就像這樣一步步掉在人生半途中，不
會再撿回來。油漆抹掉的身高記錄，道別後從未再見的幼年好友，媽媽
再度離婚後命運未卜的繼兄繼姊，爸爸忘記的送車承諾...人生不像大
部分的電影那樣有收尾，通常只是感覺到很多新東西湧進生命中，而一
些過去就這樣被擠出了待辦事項或是大腦的記憶體，直到被「年少時代
」這樣的電影提醒，才又憶起那些往事。

除了讓人想起童年，「年少時代」還順便幫大家複習了十二年來的政經
文化的變化更迭，像個小小時空膠囊一樣，哈利波特新書發行派對、吸
血鬼小說成為青少年閱讀主流、對小布希伊拉克戰爭的兩種看法、歐巴
馬競選總統、各種新的社交工具與通訊方式、不同年代的遊戲機、當年
流行的音樂...完全使人開始懷舊了起來。

***以下有電影開頭與結尾雷***

最後想聊一下，「年少時代」開頭與結尾畫面帶給我的感覺。

我很喜歡電影開頭的畫面。五、六歲的可愛小男孩，長而柔軟的頭髮，
圓圓的稚嫩的臉，躺在鮮綠色的草地上，望著藍天白雲。他當然有煩惱
──他爸媽已分開，很少見到爸爸，姊姊很煩人，老師總抱怨他老愛發
呆──但是一個孩童的煩惱其實是相對單純的，他有愛他的大人，還有
很長的未來讓他得以抱著希望。藍天白雲綠草，搭配著五歲小男孩，本
身就是一幅讓人快樂的畫面，也讓人想知道他的未來。

本片的結尾方式也很聰明。主角帶著興奮與惶恐進入校園，過去的種種
陰影與問題還留在心裡，失戀、害怕不被了解等等。但跟剛認識的新朋
友出去走走、聊聊之後，突然之間，一切好像又有了新的可能，一段全
新的路就在眼前，這是「年輕」最讓人興奮的事情：一切都還有時間探
索、找尋、改變、調整，沒有太多牽掛與限制。

我想，「年少時代」是對年輕歲月的最好詠讚了。走過的那些時光不會
再回來，但希望它的各種悲歡，最終能讓人嘴角微揚地回味。


題外話：
關於男女感情，片中孩子的爹曾對Mason說，"It's all about
timing."，他說若孩子的媽能多等個十幾年，他現在就是她要的那個無
聊丈夫的樣子，有時候這種事情需要一點耐心。嗯，如果只是談純粹的
男女感情問題，這樣說我也認同。但說真的，這兩人養育了兩個小孩，
對一個母親而言，孩子一旦生了就沒有timing這回事了，寶寶就是需要
被照顧，不會等他們的父母成熟的timing到了。孩子的父親最開始逃走
了，想去嘗試圓夢，而母親留了下來努力撐起一個家，難道母親就沒有
夢想嗎？難道她不想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但她選擇馬上學習做個成熟
負責任的大人，而這樣的她沒辦法去考慮什麼timing不timing的、也沒
時間去等老公長大。所以，我覺得孩子的爹這樣說，雖然也不能說他錯
，但實在蠻自私的。幸好孩子的媽留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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