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蒂》：踏上彩虹的路】 - 電影

趁下檔前，放下即將選舉的焦慮，來真善美劇院看《茱蒂》。

對 Judy Garland 的認識也僅止於曾演過《綠野仙蹤》的桃樂絲，並唱了傳唱度極高的《Over the Rainbow》，因而不太知道 Renee Zellweger 演繹的 Judy 到底有幾分近似本尊，又或是現實生活裡人物之間糾葛，但就這部電影便能感受到她的魅力。回家搜了圖片，兩相對照，發現果然神韻十分相似。演年輕的茱蒂出場次數不多，但氣質非常好，長相也有古典美，讓人印象深刻。

電影裡的茱蒂，儘管生命與事業都已過遲暮，依舊有巨星風範，對舞台、演藝抱著矛盾情感，又恨又愛，永遠擔心自己下一次演出沒有這一次好，離開了舞台卻又渴望再上台為愛她的觀眾們唱一首歌。大牌難搞，又有魅力，像是劇中第五任丈夫告訴她的，每個人都愛茱蒂。也是這股愛支配著她的一生，化成經紀公司或是俱樂部的助理，給她長長的演出時刻表，哄著她、拉著她、推著她上舞台，讓她身不由己。因此，芮妮劇中每個表情動作，彷彿都有股極力克制的平衡，下一秒彷彿就要被這種拉扯外加酒精或藥物的力量給摧毀。這座金球獎影后，實至名歸。

（芮妮螢幕上的臉老化的好嚴重，朋友說這哪是電影裡設定的 47 歲，我覺得大約還要再加十歲 ?。但想想，這又如何呢？不就是觀眾這種「我是為你好」惡毒的目光與指責，讓戲裡的茱蒂跟戲外的芮妮，飽受折磨。）

年輕時，茱蒂演找路回家的桃樂絲，身旁一群稀奇古怪、缺腦缺心缺勇氣的邊緣人，相信越過彩虹，就能回到家。螢幕外，經紀公司嫌她不夠瘦，還在發育的時期卻規定只能喝黑咖啡跟雞湯，要她抽菸，強迫她吃控制食慾的藥（有一說是安非他命），晚上因而睡不著，又再給安眠藥，如此反覆，後來生活只能靠更多藥物酒精控制，又更加失控。她是一棵沒有後路的搖錢樹，在臺前甜美的歌聲，叮叮噹噹，在公司聽來都是錢幣的聲音。

年紀大了，奔波一生，她依然沒有家可回，她帶著兩個孩子，或許背後還有一樣邊緣的同志族群的愛，依舊迷路在不同城市的飯店房間，每天醒來都不確定自己在那一張床上。她一股腦把對家的渴望跟被愛的憧憬，寄託遠方的奧茲大王，那樣沉重的希望簡直變成絕望，讓她的愛總是得立即兌現，快啊，快啊，快說你愛我，每小時說上一遍，如布穀鳥鐘一樣忠實可靠，快啊，明天就結婚吧，遲了就來不及了。

真相是，一二三四五，每個承諾帶她回家的奧茲大王，躲在舞台後也是個糟老頭，大家輪番變著不同魔法，唬弄臺前觀眾的她。真相是，到了後台，面對沒有臺詞腳本的生活，大家都一樣無力，流離失所。電影裡，茱蒂最後被俱樂部攆走時，我們看到她所擁有的不過是一雙落漆的鞋。那雙敲一敲就能回家的魔法紅鞋，並不存在。

旁人笑她看不穿，年紀一大把還愛上跟長女差不多年紀的小鮮肉。但會不會，臺前給人歡笑的茱蒂其實心底一直比誰都明亮，他人的奚落也好鄙夷也罷，她只是裝糊塗，反正都是戲，那麼就讓她再多睡一會，再多沉溺夢中一回，不再當那個茱蒂，不再失眠，而是當個平凡小女人，吃上一塊蛋糕。

戲裡，茱蒂最後泣不成聲，唱不完帶來希望的《Over the Rainbow》，觀眾們為她接唱下去；戲外，那道後來成為同志象徵的彩虹，經過多年努力，再也不是那麼遙不可及，成為劇院門口路上人人都可越過、拍照的日常地景。

但虹的道路，也是可能一次投錯票就蒸發得如一場夢，我們以為已經 over the rainbow，但不少人卻等著要讓 the rainbow over。當彩虹從天上落入地上，踩著彩虹，每個步伐從不容易，我們的路才要開始。（果然又變成焦慮的選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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