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小心別把幸福也給戒了 - 電影

看完這部片的時候，我堅持一定要坐到字幕結束後才肯離席（絕對不是因為憋尿憋
太久，怕一站起來就會嘩啦嘩啦漏出來），因為，有太多的情緒需要沈澱。

在這個時局紛亂的台灣，有一幕無時無刻不在我們的生活周遭上演，「唉呀，你這
樣不對，我們應該要怎樣怎樣。」，指導別人似乎成了許多人的生命樂趣，政治鬥
爭、家庭破碎、情侶別離、朋友失聯，有多少情感毀滅於這樣的開場白之中，曾幾
何時，我們的生命只在意對錯好壞，曾幾何時，我們只相信自己絕對是為他人著想
，卻絲毫不認為自己是在給心愛的人們帶來困擾、麻煩。

一切只是立場不同罷了，何苦如此的批判對方？

所以，李安的片子讓我覺得很舒服，看完之後只覺得內在情緒從頭到尾的被洗滌了
一遭，因為他的片子當中沒有批判，只有回到「個人」的內在，揭露人性最赤裸裸
的感性與情感。

先從片名開始談起，我本不太明瞭「戒」這個字的意義何在，但是等到全片結束之
後，我開始漸漸對這個「戒」字有所想法，我想，這指得是「代價」，是對自己生
命中所有的選擇所必須付出的代價，是我們為了追求某些最終目標所必須捨棄的「
東西」，那或許是人性、貞操，又或許是愛人的資格。

易先生身為一個漢奸，但是劇中卻絲毫不見任何對其角色有所批判的鑿痕，更網論
如同尋常間諜片一般惡有惡報的完美大結局，反而我們會隨著劇情的推進漸漸的對
易先生產生一股難以名狀的同理心，由於他選擇了漢奸這樣的身分角色，懷疑就是
他的日常工作，不管他當下作得事情是什麼，他永遠都要記得懷疑，懷疑身邊的人
是不是間諜，懷疑拷問的人說得是不是實話，懷疑躲在路旁的人是不是殺手。

他戒掉的，是睡眠，是能夠安心的時刻，是真實發自內心的溫柔。

所以易先生的臉永遠在使力，那是一層面具，為了不讓他人看出自己的懷疑，為了
不讓他人看出自己的情緒，只有在愛人「麥太太」面前才能毫無保留的表現自己，
他與王佳芝的第一次上床著實令人震驚，究竟要累積多少的憤怒才會如此的暴力？
在暴力底下隱藏的是對所愛的事物強烈的佔有慾（事實上這佔有慾從服飾店裡叫王
佳芝別脫旗袍時就可窺知一二），但是在佔有慾的底下，更深層的是那渴望有所出
口的寂寞：我愛妳，我要妳，我要毫無保留的表現我自己，沒時間讓妳慢慢瞭解我
就是現在，就是暴力，這就是我。

最後，他明明有機會可以見王佳芝最後一面，甚至救他一命，但是他選擇安於自己
漢奸的角色，把最後的一點人性的剩餘價值也給戒了，劇終，他真的把「愛」給完
全捨棄了嗎？看著易先生憐惜的摸著床鋪，差點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還是逼著自己對
妻子隱瞞「麥太太」的真面目，那一瞬間，我想，他什麼也戒不掉了。

鄺裕民滿腔熱血，一心為國幹出一番大事業，除掉漢奸，像他這種人最可悲之處莫
過於他們的眼睛，從來不曾放在自己跟身旁的人身上，眼裡只有大目標，大方向，
卻因而戒掉幸福，戒掉愛人的資格。

而最可憐的通常並非這種人本身，而是圍繞在身旁，深愛著他的人，在劇場觀眾席
上的那場決定潛入的戲非常令我感到動容，為什麼？因為每個人的動機都不一樣，
但是每個人都做出一樣的決定，乍看之下拋頭顱，灑熱血，好不團結，但是除了鄺
裕民之外，沒有人是真心為國家，有人是喜歡上這種向前衝刺的感覺，有人是礙於
場面難以離去，有人是為了付出對鄺裕民的愛而毅然決然的投身刺殺行動。

鄺裕民知道大家的潛在內心並不團結嗎？我想他不知道，直到他再也無法壓抑對王
佳芝的情感，強吻王佳芝的那一剎那才知道，他自己到底戒掉了什麼，犧牲掉了什
麼，他選擇的是愛國忠黨的浪漫特務角色，一心向著國家的未來，卻親手扼殺了自
己的未來。

王佳芝這個角色甚是複雜，卻也最為動人，一開始的動機只是為了心上人，但在那
個含蓄的年代，多看幾眼已是最大極限，聽到眾人打鬧似的搶著自己吸過的煙嘴更
是要害羞（或許是裝的也說不定）的躲到一旁去，所以只要心儀的對方什麼都不說
，那是萬不可以主動出擊的，直到必須為愛人犧牲貞操的那一刻，她本該要主動要
求我要鄺裕民，但是，這也是不被允許的行為，她只能脫光衣服默默的等，等到的
是別人，等到的是心碎的傷痕。

所以她說，「三年前，你可以的。」

至於她為什麼會轉而愛上易先生呢？我想是因為易先生那毫無保留的表露出對自己
的渴望，王佳芝一度因時代營造出來的含蓄男女性格而失去幸福，在易先生的身上
，她看到了熱情（不是對事業，是對愛，對女人，對自己的熱情），所以她被吸引
了，掉入了複雜的愛情漩渦之中，假戲真情，好不矛盾。

究竟要選擇自己身為間諜的角色，對國家的忠誠，還是要忠於內心，勇敢去愛？一
聲「快走。」為我們揭露了答案，至於她最後為什麼不服毒自殺呢？我猜依舊是為
了愛，她知道易先生總是親自審訊犯人，那也許，還能再見最後一面。

【色‧戒】之中每個角色的內在情緒的異常複雜，層層的心思當中還包裹著更深一
層的真心，連角色自己都意會不過來，當腦中的天使與惡魔同時耳語就已經夠讓人
難堪，偏偏這幾個角色的腦袋裡，有更多不同的立場與妖魔鬼怪在對自己聲聲呼喚
，這也正是本片精彩之處所在，凡事沒有對錯好壞，只有我該怎麼辦。

最後我只想說作怎樣的選擇都好，只要你明瞭必須戒掉的代價是什麼，千萬要小心
，別把幸福也給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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