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青 a Touch of Green - 臺劇

大家好，這次想要聊聊2016年旗艦時代劇「一把青」。距離本劇播畢也已經過了兩年的時
間，其實一直都很想寫有關於「一把青」的心得，也趁近期比較有空的時候趕緊記錄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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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把青

白先勇：「有些東西再不寫就來不及了」。這是白先勇老師在寫《台北人》時的心情，他
以「文字」寫下當時跟隨國民政府撤退來台的那些人民的際遇與變化，充滿今非昔比的愁
情。而將文字轉換成「影像」的，正是懷有同樣思緒的曹瑞原導演。

曹瑞原：「代我回眸那將逝去的時代」。明年便是民國108年，也是政府撤退來台第70年
，那個動盪不安世代在台灣年輕人的記憶中已是無法感受，那個時代儼然已經是消逝了，
而曹導演選擇以「影像」的方式去記錄並致敬那個大時代，也因為有白老師寫下的文本，
才有了這部時代劇的改編誕生。

我個人特愛文學改編的影劇，也欣賞導演們想將文本改編成影像的企圖心，就像李安導演
在讀過張愛玲的「色戒」之後，他認為「色戒」的文本非常適合改編成電影，也成就了那
一個時代的故事。而曹瑞原導演說他一直都對「一把青」的文本非常感興趣，而「一把青
」的原文長度確實比較合適的是改編成電影，但曹瑞原導演認為他想做的是完整地編織出
那個時代的滄桑，因此請黃世鳴編劇改編成31集的劇本。

而為什麼白老師會取名為「一把青」？我之前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因為真的很抽象，但
偶然注意到它的英文翻譯「a Touch of Green」，意象瞬間立體起來。我個人認為「青」
是象徵著那個年代的人渴望追求的和平、青春與美好。結果去查了一下，曹導演的見解更
加獨到。

曹瑞原：「『青』是青春、也是生命稍縱即逝的狀態，像是空軍的生命。也代表一種夢、
一種嚮往，會令人想去追尋的。像空軍追尋青天、朱青追尋愛情，都包含在裡面。而當『
青』凋零，留下的就是滄桑，這是時代、也是中華民國的命運。」

這樣的一個概念，在劇中多次被提到，沒有經歷過戰亂的年代，哪能懂得「青春作伴好還
鄉」的祈願是多麼的難。


2. 朱青v.s.郭軫

「朱青」這名字當真是極美，第一次讀到文本時，這名字就給人很多的想像空間，而連俞
涵所飾演的朱青已不是文本中的朱青，而是她所體悟的朱青。朱青的個性堅強且倔強、不
後悔。而朱青的個性也成就了她往後的命運，在南京時期，師娘已預言了朱青的命。

師娘：「跟飛行員在一起，妳不適合，是因為妳太堅強。堅強的女人，會以為自己可以接
受生離死別的考驗，一直留著心裡的某個角落，給某個人。久了，那個角落，什麼都沒有
，成了流沙，把人淘空。那時候，堅強，變成麻木。想再有什麼感覺，不可能了…」

朱青與郭軫之間是一段大時代下轟轟烈烈的愛情，璀璨卻又短暫。雖然，大家都說台灣篇
比較好看，但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前期相對靜謐的南京篇，可能不想面對台灣篇的轉變與
滄桑。我印象很深刻，郭軫在追求朱青時，郭軫跑到金陵女中硬把鴿子託給朱青幫忙照顧
，當時郭軫燦爛的笑容真的很可愛，他已認定朱青就是他的導航塔，飛出去的野鴿知道有
一座導航塔在等他。然而，飛往東北的野鴿知道返航，羽毛上染上無情的鮮血；飛往東北
的人不再了。

而之所以說劇中的朱青是一個堅強的人，是因為文本中的朱青在聽聞郭軫的噩耗之後，整
個人是輕生、過著行屍走肉的生活，而劇中的朱青是非常堅強地跑到了東北找郭軫，這一
幕真的叫人心碎，哭斷腸的朱青還必須順應當地咒罵大家眼中的人民戰犯。至此，南京時
期的朱青就已經死了。

而誰會想到當時那位單純的女學生，曾在金陵女中與學姊爭辯過小仲馬的《茶花女》，而
今她成了風情萬種的社交女郎。朱青與師娘、小周，再次重逢，早已是滄海桑田，誰都無
法體會朱青為了生存所遭遇的一切，特別是小周。在一場小周質問朱青的橋段，我個人認
為是朱青對不負責任的郭軫最大的控訴。

朱青：「他懂什麼？轟的一聲，什麼都沒了，我也死了，可是我還有知覺...…」

這段話在文本中也有，如果要以一句話代表台灣時期的朱青，非這句話莫屬。當時看到這
場戲，朱青說出這句話，真的好心酸，這除了是對郭軫不守承諾的控訴，抑是對整個顛沛
流離的大時代發出的悲鳴。看到朱青生不如死的活著，多希望她可以像墨婷說的那樣走得
很遠。

墨婷：「那天，我陪著小朱青阿姨走了很遠。後來，她走得更遠，沒人跟得上，也沒人找
得到…」

最後，朱青選擇前往美國展開新生活，曹導演在這裡回放南京時期的朱青，天真無邪的朱
青，雙腳奔跑在學校廣場的水池邊，抬頭望著郭軫，他們看著彼此都笑了，這畫面真的是
一把青裡面最美卻也最滄桑的遺憾，那一秒值不值得？看到這邊完全哭到不行。因為我真
的相信，郭軫與朱青淒美的愛情，只是那個時代下的一個縮影，有更多顛沛流離的故事是
被時代遺忘的，他們無從選擇，就像歌詞所寫：「歲月靜好過成了顛沛流離，好女好男哪
還有選擇餘地」。

https://i.imgur.com/14HdQFM.jpg

3. 師娘v.s.偉成

楊謹華所飾演的師娘已不是文本中的師娘，而是她所體悟的秦芊儀。師娘在文本中，是站
在第三者的角度在看朱青前後期的變化。然而，劇中的師娘已是那動盪時代下的女主角，
劇中站在第三者的角度在看這一切變化的是墨婷。而劇中的師娘是一個個性十分內斂、壓
抑的女性，同樣成就了她的命。

師娘：「日子過了就好了。」

前期的師娘之所以可以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是因為當時已是抗戰勝利，大家心裡都預
期可以不用打仗了，偉成也答應芊儀要退伍，芊儀覺得迎向未來的會是和平安逸的生活。
她當了半輩子飛將軍的太太，也提心吊膽了半輩子，為了偉成帶部隊順利，她總是要壓抑
自己的情緒、管理好空軍村的小太太們。「青春作伴好還鄉」是亂世中所有女子的夢想，
然而那樣的夢想卻又被亂世給無情地打碎了。

師娘：「我都坐半輩子牢了，好不容易要出獄了，跟你到洛陽過安靜的日子，你現在才想
要坐牢？」

這段話是劇中師娘對偉成最大的控訴，抗戰結束，人民渴望著和平，內戰無情，一夕間又
得回到那成天提心吊膽的日子，師娘：「日子沒有過，是重來了。」看到偉成因內戰開打
而出獄回到空軍村，芊儀追著處長的車，卻喚不回偉成，這一幕真的讓人心碎。芊儀太愛
偉成，但「飛將軍的太太」這身分於她而言何嘗不是一種枷鎖，鎖盡她一生的歡欣。

師娘在劇中的哭戲都被導演要求要往內收，極其壓抑自己的情緒，就連殺死玷汙她的人也
是壓抑到不行，但如果沒記錯，卻有唯二的崩潰大哭，一是在南京覺得自己可能會失去偉
成，她不希望偉成去東北；二便是在台灣接受偉成之死，放聲哭喊希望偉成在天上過得好
。偉成知道自己虧欠芊儀太多，活下對他們來說是種折磨而選擇先走，「人被命運連根拔
起」，即便傷感，但我很慶幸自此芊儀也從「飛將軍的太太」這道枷鎖中解脫了，也成功
地將日子看到了頭。


4. 結語

最後故事收在朱青回台灣拜訪墨婷，朱青一轉身，她的容貌還是南京時期的女學生的模樣
，但背景畫面明顯變暗，實則是一個象徵，也是導演想透過「一把青」傳達的精神，女學
生的朱青便是象徵著那個年代的人渴望和平、追求青春的理想。但其實我們都知道，當時
的墨婷已結婚生子、芊儀與小周都已離世，現實的朱青不可能不變老，而當『青』凋零，
留下的就是滄桑，這是時代、也是中華民國的命運。導演以此劇向那個顛沛流離的大時代
致敬。

我實在非常佩服曹瑞原導演的毅力，當時龐大的資金缺口壓得他喘不過氣，而中國有意投
資此劇，但條件是要將朱青改造成共軍青年，很謝謝曹導演堅持地呈現了屬於台灣人的記
憶與故事，它已經不是文本的「一把青」，它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即將逝去的時代。

但我會記得，1945年，在南京，一位金陵女大的女學生，她正抬頭仰望著天空的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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