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君的太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上） - 韓劇

◎牆與橋

Kingdom王國是朱中元紮紮實實用阿堵物築起的第一道防線，
金錢不是萬能，卻永遠比人心更可靠單純。
從身體到心靈，在無數的結界中他的城堡固若金湯，
別說打開城門了，連座吊橋都從未放下過，
望遠鏡讓他運籌帷幄之中就能決戰對面的Giant，
錄音機隔絕他再次目睹殘忍紀事的回憶疊影，
「死亡」這件事的可怖不在於分離，
而是讓這筆初戀情債被輕易勾銷，追討不回更無從怨懟，
連分手時再常見不過的問一句「為什麼？」，彷彿都是對亡者的騷擾。
但，真正崩裂炸毀的，或許不只那個女孩，還有不會重來的、明朗純粹的少年真心。

從此主君的世界裡他就是唯一，
只要用腦盤算每日的損益得失，讓心與一切保持距離，
就再也不會有脫軌失速的背叛與傷害。


太恭實並不是魑魅魍魎之主，可以召喚所有異界的畏成為她的力量，
她只是出租公寓的兼職夜間總管，本業則是「夜總會」的頭牌公關。
莫名地卡在永恆的斷裂中，成為幽黯冥世裡無與倫比的燦爛千陽；
那些悠悠蕩蕩的存在－－
放不下的眷戀、沒有機會重來的遺憾、
無人疼惜過的純真、來不及說出口的祕密……
紛紛趨光而來，企求著心意能在人間被照亮的最後機會。

誰都可以在人鬼殊界的定則下視若無睹聽若罔聞，唯獨她例外，
只能獨自發抖地承擔所有人間對看不見事物的畏，
隨時隨地都會有不速之客「沒頭沒腦」地運行四周，
每天身不由己的以光為橋，連結陰陽、送往（往生）迎來（來世）
她唯一能設下的原則，只有「不設防」這一條。


「孤獨並非由於沒有旁人伴隨，而是由於無法將自認為重要的事與人溝通。」——榮格

像在無法逃離的回憶沉船裡吶喊一樣，主君的孤獨在心底震耳欲聾但誰也聽不見；
而太陽的世界明明擁擠不堪，過於喧囂的日常裡，她的孤獨卻總是欲語無「人」。


一個以築牆為樂、錙銖必較的男人，遇見一個注定要造橋、不拘小節的女人，
這場邂逅簡直就是一場矛盾大作戰－－究竟牆被打破？還是橋會被拆掉？
曾聽過印度的一種說法：所有的靈魂都是濕的，
人來到世上的功課，便是讓易於沉淪的靈魂離開習染；
或許大雨滂沱的那一夜，沒有太早也沒有太晚，
天雷不打算劈準，因為它的首要任務是：讓太陽的軌道務必要經過世界的中心。


　你看見了我嗎 你看見了我吧　　　妳經過了我嗎；就改變了我罷…
　你怕不怕 你怕不怕　　　　　　　這樣的天可以是何等大
　我的模樣有你的孤單　　　　　　　我的模樣有妳手的冰涼
　我的眼光有你的方向　　　　　　　我的眼光流轉著風光
　　
　　　　　　　　　　　　　　　　　　　　　　　順其自然以後　再也不會遺憾

兩個陷溺在過往的黑暗漩渦中仍奮力泅泳的透濕靈魂，突然觸到了乾爽之岸，
主君無預警地被駭了身體防火牆的密碼鎖，（哈迪斯表示……）
太陽無意識地找到了拒渡奈何橋的庇護所，
牆還是在那，只是暫時開了門；橋沒有垮下來，只是有橋洞可以暫時喘息，
於是下一段解開心之鎖與尋找心之所的旅程，就此展開。


◎鎖與所

我是我……小心維護的夢／我疲倦的享受著／誰也無法代替的孤傲

因為不能輕易讓人碰觸心頭那條特別脆弱的阿基里斯腱，
主君才對自己的身體界線隨時戒備森嚴，
卻沒想到半路殺出的白雨衣黑眼圈怪女人，
似乎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肉食系candy，
完全無視關係中的規矩、倫理，或要玩好歹照著壘包順序跑這種常識，
釣凱子通則中那些欲擒故縱的招數也免了，
怎麼開始有何差別？從勾手、貼背，到緊緊窩在他的胸膛裡，
直接開口要求要跟他睡，還按了電鈴侵門踏戶自薦枕席，
面對這種奇葩，他耗費十五年層層上鎖的防護竟無用武之地。

十八摸的過程進展得太過離奇，一切由腦計算的主君，就算身體的直覺「並不討厭」，
仍然迫切需要一個合理的投抱（誤）評估，來說服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主君o.s.：是投資報酬，不是投懷送抱，我精通五國語言，只有韓文看不了好嗎）

就在不斷地被這女人拉進各種與空氣對話的過程中，
主君沒有發現，他很早就跳進一盆完全不合理的溫水中，像隻慢慢被煮熟的青蛙。
　

　　　【這世上有鬼，而眼前的女人隨時隨地都與鬼有約。】

面對這種荒誕不經的宣告，正常反應或許是恐懼慌亂、不可置信、或o.s.神經病......
一開始主君確實不爽又煩躁，但與其說這是因為見鬼，
不如說更來自穩固世界被動搖干擾的損失感：
　 —柳海城的悔婚毀了砸大錢打造的品牌形象；
　—女學生的不成熟青春讓Kingdom差點被貼上靈異商場的標籤；
　—看似深情體貼的承租業主卻主演了一齣薄倖寡義的警世劇……
　　
表面上鐵齒嘴硬，事實上並未否定異類存在，他只是不願意多花心力和這個族群打交道：

　　「那是活著的人為了活著掙扎的表現，不要讓死人插手」
　　「為什麼要怕死去的人，活著的人才可怕」

管它不乾不淨，不看不聽就一切搞定，
就算死者為大，但活著的時候沒有做完的事、贖夠的罪、欠下的情，
難道死亡就可以得到另類的免責金牌？可以再給機會彌補？可以重頭來過？
人生實難，拚命活著不是為了證明沒有辜負誰，為什麼倖存反而成了生者的詛咒？
鬼是通過死亡而產生的狀態，目睹過現場的主君因而對其漠然無感，
然而這能力的養成過程，何其冷酷，何其不堪。
那是與主君近半的生命凍結在一起，用力扯開必定血肉模糊的一道鎖鍊。

比起鬼，太恭實是一本主君更無法理解的天書，每每想要闔書不看了，
卻在每一次莫名出拯救鬼妹任務時，又忍不住往下翻了好多個章節，
那女人可以為了素昧平生的異類，放棄自己的正常－－
自尊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道義故，兩者皆可拋。
她是這樣飽受驚嚇小心翼翼地過日子，還繼續堅持要管鬼的閒事。
愛情童話被她親手戳破了，但主君卻找到了合腳的玻璃鞋，
當他向被眾人輕賤的灰姑娘伸出手時，曾經深鎖的城堡已悄悄開了第一道門縫。

主君的牆建得嚴實徹底，鎖得密不透風，
被認定要刻骨銘心的女孩其實連魂魄都不曾來入夢，
那段初戀是心的一場浩劫，以為車熙珠這個名字就這樣從此封存在劫後的廢墟，
竟然是十五年來他唯一為她開門的太恭實，用女孩當年的戲言喚他的名字，
如此久違，卻又如此熟悉的疼痛拉扯著心上的鎖鍊......
但，眼前是相見爭如不見的壞女人？還是他開始在意的瘋女人？
他怔怔著承受了柔軟的撫觸，沒有拒絕那既遙遠又貼近，從臉上到心上的溫度。
她倒入懷裡的那瞬間，冷硬以對的眼裡有水光微動，
把還錢掛在嘴上的勢利男人，依然，依然是曾經願意掏心愛人的少年。

　　「我不害怕看不見聽不見的東西，看得見聽得見的你才可怕。」

因為這樣的看見和聽見，讓他原本牢牢鎖上隔絕的世界，芝麻開門。

被迫參與鬼上身的狂歡派對，讓主君見識到太恭實從初戀到寵物的超展開載體能力，
主君迅速地決定轉守為攻，鎖國政策是不可能繼續了，
先訂好絕對不會叛變的偵測器，應該是相對有利的投資：
妳是雷達我當洞，互利共生到天涯～
然而當他望進她眼裡毫無偽裝的信任、故作堅強的脆弱時，
主君的底線再次向後移動：

「手機號碼再重新輸入一次吧，剛剛那是金室長的。」

還不忘警告她不要踩線不准騷擾，但偷偷察看她笑容的那一秒眼神流轉，
分明帶有被苦澀的黑咖啡掩飾掉的一絲憐惜甜味。

他打開了塵封的倉庫引狼入室，還有看起來是畫線隔離的得利，
但根本就是低價賤賣他的身體領土，直接劃為太恭實租界，
被封印的少年純真醒過來，卻與早已習慣算計獲利的男人頭腦格格不入，
主君的投資程式不停地跑出bug，停損點也設了，未婚妻掃毒也裝了，
明明意識到這個運作環境非常不安全，卻還是沒打算砍掉重練，
冰凍三尺，本非一日之寒，這麼漫長的歲月都未能找到鑰匙打開的心防，
卻被只照亮另一個世界的陽光一寸寸地融化了。

妳是我……小心維護的夢／我疲倦的享受著／誰也無法代替妳的光芒



我問我……這世界是否，一如往常？／需要我在擁擠午夜發光

從光芒萬丈眾人仰望的雲端，跌落到與鬼同行黃泉路上的死蔭幽谷，
太恭實的生活和她的衣服一樣蒼白飄忽，比她的頭髮還糾結不順，
雖然疲於奔命，但她似乎也認了這種命，
這絕對不是大愛台，她也沒有發下什麼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宏願，
她不過是觀落陰的普羅米修斯，
在被死人嚇與嚇死人之間，在厭懼與同情之間，
每天上演同樣的痛苦掙扎戲碼，想轉到正常的人生頻道就被插播蓋台，
即便如此，她還是選擇了舉起她的火把，在擁擠的午夜勉力發光。

旅行往往不只為了出發去哪裡，更是為了回到原點，
不知道這段旅程始於何處，所有里程數的累積就毫無意義，終點更加遙不可及，
這場魔境漫遊無法終止，正因為太恭實失落了當初出發的理由，
她只能繼續在陰陽的隙縫間流浪；
世界之大，卻沒有她能靜好安穩的所在，
黑夜之長，卻沒有可以放鬆歇息的夢鄉。




雖然是想辦法面對它、接受它了，但是要處理它、放下它還是一大課題，
馬斯洛的需求理論完全就是太恭實的寫照：
好不容易有一份工作可以解決生理溫飽問題，
然而再高一層就是對安全的需求，
狹路相逢的將錯就錯，其實冥冥中或許自有因果，
一個是光療靈媒無藥救，一個是傲嬌咒怨鬼見愁，所以不是冤家不聚頭－－
這個男人的肉體是她終於可以脫離底層生活的唯一途徑，
從前的優異出眾是褪了色的照片，現在只企望一個正常普通的人生，這也太奢求了嗎？
盡力照亮著幽冥異境，自己的世界卻是燈下黑的一個盲點，不被看見的陰暗角落。

　　「這樣抓著你，就看不見聽不見，第一次遇見你這樣的人，所以你對我很特別，
　　 和你一起，應該可以睡得很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我想待在你身邊。」

就算被當做條件差的candy也沒關係，太恭實沒有餘力去考慮到自尊心，
她想盡辦法準備了交易的籌碼，幫忙找鬼、提供人力打聽不到的徵信情報，
直到她以雷達換來防空洞的保障後，終於鑿壁借到了照亮自己的光源。

　　「我雖然怕鬼，但我更怕活得像鬼一樣的自己。」




找到了可以安全度日的防空洞，對愛與歸屬感的需求便開始萌芽，
當人有了趨向正常的機會，才會清楚地覺察與正常相距有多遠，
不只是對現在的黯淡自慚形穢，過往那些燦爛時光更逼得人難以跨出陰影。

　　「妳不是被太伊玲挫到銳氣了吧？而是被過去優秀的太恭實給壓住了，」
　　「不要和過去的自己比，期待未來的自己，還有，愛惜現在的自己。」

在她的世界等於是盲劍客的黑騎士看不見她的恐懼，但看得見她的落寞，
他是她眺望正常世界的窗口，善良、正直，總在需要的時刻溫暖人心，
那溫度讓太陽並沒有萎縮成白矮星。

　　「我只看到鬼，也沒有脾氣、自尊心、個性，但是決定愛現在的太陽。」

慢慢接受自己發光方式的太恭實，對於能得到這一切的理由無限感激，
她終於有心力顧及除了自己和鬼之外的現世人們。


　　 我是我……疲倦流浪的太陽／我熱切的希望／能在消失之前／得到信仰



然而面對鬼魂可以直接誠實，因為死亡早就讓一切都失去了說謊的必要；
人心卻是最難搶灘的戰場，以為理所當然的善意謊言，
卻踩到對方最大的地雷，變成了自以為是的二度傷害。

　　「對不起，我只是也想給社長一個呼吸的窟窿而已......」

一直以來，正因為她無暇顧慮人間所有的禮節規範，
才像是化外之民一樣，輕易地進入了主君的城池之中，
但當她也懂得偽裝和粉飾太平時，結界復現，
那個原本享受著雷達功能的庇護所瞬間消失，又把自己吼回到孤獨的防護鎖。
突然爆炸的情緒，是為了掩飾有所期待因而被放大的失望。
盡力維護的傷口，卻被難得放行進心裡的人大放厥辭再補幾刀，
更因為是自己決定鬆懈了防備，所以痛得更想遷怒。

然而曾被打開的鎖有自己的身體記憶，像是被魚刺卡過的喉嚨一樣，
他的心也開始記住了有人進來過的異樣感受，
無法再若無其事撫去痕跡，也無法再放著她的脆弱不管，
吊橋放下，城門打開，穿越過白色謊言的迷霧，看見那掛念自己的善意初衷，向她走去。

　　「防空洞來了，躲吧。」　　
　　　　　　　　　　　　　　　從此，鎖在亦是所在，他已經走向她了——



灰體字引文均為陳綺貞<太陽>，另相遇時的引用詞為張懸<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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