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愛之名：曉婷的幸福與悲涼 - 同志

曉婷是與死神多次交手的人，自己兩次溺水、一次爆炸現場死裡逃生，兩個愛
人死而復生、現在的伴侶凶多吉少。死亡，是江曉婷此生的頭號關卡。

幼時落水，是曉婷第一次親身面臨死亡；幸而有一個媽媽形象的慧萍及時伸出
手將他拉上岸，才能死裡逃生，然而卻也開啟了他此生注定要面對的第二個課題：
愛與謊言。


慧萍很壞嗎？從奪走曉婷原本的人生，沒有讓他回到親生父母身邊而言，答案
或許是肯定的。為了躲避謝家的找尋，慧萍帶著曉婷四處遷徙，在物質層面、在生
活的穩定層面，慧萍能提供的似乎不如謝家。


∮讓我給你雙倍的愛
慧萍愛曉婷嗎？答案百分之兩百是肯定的。兩百分的愛當中，其中一百分是慧
萍對曉婷這個女兒的愛，另外一百分是對親生女兒的愛與虧欠，為了救別人的女兒
沒能救自己的親骨肉，這比什麼都還令人痛苦。對一個媽媽而言，恐怕寧願溺水的
是自己也不願是孩子，因此在慧萍這個捨己(女)為人(女)的舉動下，也可以看到她
在道德上的自我要求：如果為了救自己的女兒，而讓元配的孩子犧牲，這對慧萍的
良心衝擊肯定將遠超過介入別人的婚姻。

慧萍向曉婷說出當年二個孩子落水的經過，在痛失愛女、又擔心眼前小女娃的
雙重煎熬之下，第一時間內想將曉婷留在身邊照顧，一方面是要安撫這個小女娃，
另方面也是出於那一瞬間的私心與絕望下的卑微渴望：就讓我暫時把你當作我的孩
子吧，我可憐的孩子... 讓媽媽好好疼你，媽媽真的不是故意不救你，讓媽媽好好
疼你，你原諒媽媽，好嗎？

曉婷的身世情節與電影《第八日的蟬》十分相似(註1) ，由於剝奪了曉婷原本
的人生，慧萍也對曉婷懷抱虧欠，他將對二個女兒的愛，同時灌注在曉婷身上。

所以慧萍辛苦賺錢、卻不捨得曉婷幫忙，捨不得女兒一雙拉大提琴的手做粗活，
這對相依為命的母女對彼此感情極為深厚，媽媽是如此全心全意疼惜女兒，女兒則
是毫無懷疑地依賴媽媽。曉婷有多愛媽媽，當他知道真相的時候，打擊就有多大。


∮你給我雙倍的愛，也帶給我雙倍的痛苦
作為曉婷唯一的親人與最安全的倚靠，慧萍在兩件重要的事情上對曉婷欺瞞，
一為身世、二是鍾偉哲有婦之夫的身分。前者是親情，後者是愛情。兩個真相的揭
露，都對曉婷造成莫大的痛苦，甚至自我懷疑。於親情，從小仰望、倚賴的媽媽，
原來不是我的媽媽，而是介入我親生父母間的第三者；雖然他救了我，卻也從我父
母身邊將我帶走。我該愛他如昔？該恨他以解心頭怨？抑或該棄他而去就此陌路？

我的媽媽不是我媽媽，口不擇言侮辱我的才是我的親生母親。
我以為的我不是我，我究竟是誰？

從小我最愛的媽媽是「綁架」我的人，以曉婷的心情加上對人性的揣想，眼前
這個「媽媽」是我親生父母婚姻中的第三者，他怎麼把我從他們身邊帶走的？他為
什麼要這麼做？他是為了報復嗎？這麼多年來媽媽對我的好全部都是計畫好的嗎？
他真的愛我嗎？我還能相信他嗎？用理智猜想，有太多太多的問號；用情感一一檢
視，媽媽這麼多年來對我的好還是假不了。為什麼你要對我好？為什麼讓我連恨你
都變得這麼難？

「我當然是全心全意在養育你，難道你沒感受到嗎？還是我做得不夠好？」

『你做得很好，你真的做得很好，好到可以當全世界最好的媽媽。不過就
是因為你太好了，所以我才會害怕，我發現你對我的好全部都是假的，
原來這些慈祥背後都是欺騙，你連親情都可以騙了，你還有什麼不能騙
的？媽，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你有沒有把我當親生女兒疼愛？還是你
只是把我當成一個報復的工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我可以不要恨你，害我失去完整的家庭；我可以不要恨你，拆散我跟我
的親生父母。不過我恨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恨你為了栽培我犧牲
這麼多，我恨你害我沒資格恨你！』


至此曉婷心中完美媽媽的形象開始崩解：如果我以為很愛我的媽媽其實是在利
用我，這麼多年來我感受到的愛或許根本不是愛；如果你不是真正的愛我疼我，那
麼這世界上真的有愛存在嗎？或者一切都是這個世界的騙局？最愛的媽媽如此欺騙
我，我還能相信誰？如果你不是真正的愛我疼我，我又何必珍惜自己？我讓自己變
得更不堪、更令人唾棄，或許才符合我真正的價值。


∮共謀的感情騙局
慧萍當年的一念之差，彌補了自己失去孩子的痛與遺憾，卻在真相大白以後使
曉婷從充滿愛的天堂墜落滿布猜疑怨恨的地獄。雖然慧萍也受煎熬，這是他必須為
自身選擇所付出的代價；然而更巨大的痛苦，卻必須由曉婷承擔。慧萍在曉婷心目
中的形象崩解，也為曉婷日後的兩段感情埋下重要導火線與遠因。

在親情破裂的導火線之前，曉婷先知道了偉哲已婚的身分，即慧萍十年前為了
保護曉婷，對其感情的真相也做了欺瞞：「當初我不跟你說是怕你傷心，怕你有罪
惡感」在媽媽的白色謊言被揭穿後，曉婷在心理上意識到自己是個第三者，過去單
純、不知情還可以當作無辜受害，現在卻被告知自己介入了別人的婚姻，這是交往
對象的欺騙，以及親人、好友以保護自己為名，雙雙隱瞞之下所造成的苦果。這個
苦果，卻一樣由曉婷來承擔，而且這次他無法完全怪罪別人，因為他也參與其中。

更別說婷哲的關係於偉哲已婚身分被拆穿之後還能繼續，與慧萍欺瞞曉婷身世
有直接的時序關係(非因果關係)，因為曉婷認為回頭找偉哲，對慧萍就是最好的報
復。

「在你的潛意識裡面，其實你很恨你媽媽給你私生女這種身分，所以你就
複製你媽的所作所為，其實你是為了要報復他，報復他給你私生女的這
種命運。」

『所以雖然我表面上很愛他，但事實上我是埋怨他的，我恨他讓我變成私
生女，讓我過著那種讓人嘲笑、讓人看不起的命運。』

這是思瑤在救起溺水的曉婷之後，給曉婷的回應。這段話有部分說對了，關於
非婚生子女的身分，或許曉婷心中曾有疑惑與埋怨。然而觀眾可以大膽猜測在身世
真相揭曉之前，曉婷對慧萍的負面情緒想必不多，因為慧萍給他的愛很飽滿，曉婷
也從未親口說出他的不滿。然而思瑤過於武斷的詮釋，也有部分成為誤導曉婷回家
跟媽媽攤牌以後選擇走回頭路的種子，他讓曉婷以為繼續當第三者就是對媽媽最直
接的報復。思瑤若是有機會知道曉婷這段心境轉折，不知是否會苦笑自己害了自己？


∮微不足道的欺騙
在身世真相大白之後，到秀麗提告使慧萍被羈押之前，對曉婷而言，除了一個
十年前曾有數面之緣的大姊姊以外，鍾偉哲是他最熟悉、最親近的的人。即使被動
成為第三者的怨懟還在心裡，與其說曉婷是自暴自棄甘為千夫指，倒不如說偉哲是
他此時唯一可抓的浮木與依靠。在天地之大竟無我容身之處的悲歎中，只有鍾偉哲
的懷抱是不變的。尤其，面臨一直以來慈愛的媽媽竟漫天羅織了自己的人生，因為
車禍、因為腦瘤失去記憶但無法忘情於自己的鍾偉哲，其欺騙反而顯得微不足道且
情有可原(註2)。

可惜帶有欺騙歷史的親情，可以因為母親無私的愛，而開啟修復之路；然而以
欺騙為始的愛情，卻會因為私欲，注定堆疊更多的謊言。於是曉婷不斷在相信與懷
疑偉哲之間擺盪，當他脆弱的時候，只能相信偉哲的甜言蜜語；卻又無法不注意眼
前男人漸漸敗露的蛛絲馬跡：說要給自己和寶寶一個家，關鍵時刻卻總是缺席。當
偉哲暗自得意將曉婷哄騙於股掌之中，卻不知道有一股更穩定安全的力量已經悄悄
進駐曉婷的心。這股力量，來自他如何也想像不到的對手。這個對手注定要讓他失
去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與這個女人所象徵的仰望、託付，及青春。


∮全新的救贖，完美的溫暖懷抱
命運是如此曲折且充滿諷刺，當思瑤以他的心理學知識，在游泳池更衣室給予
曉婷建議，雖然確實對曉婷回到偉哲身邊造成了間接的推力，然而此時以全新拯救
者身分出現的思瑤，卻是另一個完美母親的化身。在曉婷身心皆無助、脆弱的時候
(這是曉婷第二次溺水)，思瑤補上了慧萍親手敲碎的空缺，取代了那個將溺水小女
孩救起的母親形象。

很多人認為曉婷喜歡的不是大哥哥就是大姊姊，我要再次提出曉婷很有拉子潛
質的基進論調。戀母情結與戀父情結，是佛洛伊德廣為人知的性心理理論核心，它
闡釋了個人兒時與父母的關係動力。佛洛伊德認為戀父與戀母情結，是每個人成長
的必經過程，同時這樣的情結如果有發展不健全之處，也會影響將來的親密關係。
多數人都知道小男孩會有戀母情結而小女孩則有戀父情結，但事實上，孩童的戀親
情結一律是從戀母開始的。

以曉婷對落水前的生活幾無記憶而論，他落水的年齡應該很小，單親的成長背
景，使慧萍成為曉婷唯一的依附對象。佛洛伊德以及其後的傳承者，不只一人曾經
提出，女同性戀的成因，與戀母情結有關。我不認同所謂小女孩一定要轉向戀父情
結才能健全發展的論點(畢竟精神分析與新精神分析各分支的產生有其時代背景)，
當然也不認同有需要去探討所謂的「性傾向成因」，但是我認同與母親的特定依附
關係，可能是日後女性探索自我同性傾向的基底之一。

回到曉婷身上，便能解釋他為何快速對十年未見的思瑤產生一種全然的信任與
依賴，甚至到後期思瑤已經成為一個無法缺少的依附對象，而曉婷仍不自知。除了
思瑤一點一滴的真心付出與關懷，兩人十年後重逢的場景，在曉婷生命當中所代表
的象徵意義，絕對具有關鍵影響。


∮敵意？恨意？愛意
若要說曉婷生命當中有兩個最重要的人，第一個是慧萍，第二個肯定是思瑤，
另一個同樣付出所有的愛卻也用謊言傷他的女人。習於照顧別人的思瑤，遇上被身
世、感情與工作三方困擾而不知所措的曉婷，很快被勾起照顧曉婷的欲望。在他眼
中曉婷是這樣無辜、善良，因此思瑤願意當他感情上的軍師、為他解決毒鞋報導的
糾紛、為他處理媽媽的牢獄之災，更願意在情緒與情感上扮演提供支持與撫慰的角
色。

只是當思瑤十年前以 Jasmine的身分出現在曉婷身邊時，就選擇了用謊言開始
他們的關係。雖然當時思瑤有他自認為(以及觀眾認同)名正言順的理由隱瞞身分，
但在十年後化裝舞會上得知曉婷仍然和偉哲糾纏不清，思瑤大可理直氣壯地宣告自
己的真實身分，然而他沒有。表面上思瑤為了查清楚偉哲和曉婷的婚外情，選擇繼
續隱瞞自己的身分；事實上面對這個令他心疼、不捨的女孩子，他三番兩次的遲疑
，其實是擔心曉婷在知道真相以後會如何看待他。思瑤對於自己這樣的心思雖然感
覺矛盾卻不明就裡：當你開始在意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形象時，你的心已經被對方偷
走了。隱瞞身分的理虧，讓思瑤在上門對曉婷興師問罪時，反倒像是那個做錯事的
人，被曉婷逼問得節節失守。

面對如姊姊般照顧、疼惜自己的思瑤，竟是自己一直想見其廬山真面目而不可
得的偉哲太太；面對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自己重要支柱的思瑤，竟然和媽媽、和其他
人一樣，也欺騙了自己，曉婷對思瑤的謊言，因為介入瑤哲婚姻在先，難以振振有
詞問：為什麼你要騙我？他只能在思瑤有危險的時候，讓直覺帶領自己保護思瑤，
孤注一擲地問聲：「你不會傷害我的對不對？方思瑤」他只能在思瑤上門的時候，
先替思瑤把自己罵得一無是處。而他心裡沒說的是，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讓
我一直傷害你？為什麼要讓我這麼不堪地站在你面前？我是這麼地在乎你，今晚過
後我還能停留在你身邊嗎？曉婷更沒有問出口的是：為什麼連你也這樣對我？


∮虛假的世界，真實的愛
至此，大抵能夠看出曉婷的生命輪廓，是由濃煉且深刻的愛所勾勒成形，而這
些愛卻經常伴隨著謊言、隱瞞、欺騙。無論作假者的動機為何，對曉婷而言，他的
生命從孩提開始便伴隨著各種假象，每當真相呈現在面前，他的世界就受到一次撼
動，當他好不容易調整好了，可能又是下一個謊言要揭穿的時候。如果不是內心有
很堅牢的相信，對愛、對人生的相信，換做大多數人可能早已放棄自己、或放棄這
個世界。

難道曉婷的人生如此悲哀，沒有丁點正面的力量嗎？當然有，慧萍雖然瞞騙了
身世，但他的母愛是火鍊真金。被檢警押上車的時候慧萍說，他早知道會有這麼一
天，但一點都不後悔。這句不後悔，以及「謝謝你叫我媽媽、也謝謝你讓我愛你、
照顧你」連番告白救贖了自己、更救贖了曉婷。曉婷終於能重新相信，媽媽讓自己
誤認的身世是假，媽媽此生為自己付出的愛卻比什麼都真。思瑤雖然隱藏偉哲太太
的身分，卻給了曉婷最渴望的、理想的愛。這兩個曉婷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雖然
都以身分建構了一個虛假的表象，但卻同時以真實的愛修復了他們對曉婷的傷害，
更豐厚了曉婷的生命養分。


∮以愛之名
慧萍深厚的愛，對曉婷呵護備至，使曉婷在情感上經常處於依賴的一方。當一
方依賴，另一方便想去保護、照顧，甚至控制、為他作主。或許因為曉婷在情感上
的依賴、以及在處理感情時的衝動，讓身邊的人深怕一個不小心，曉婷就會像瓷娃
娃一樣，給碰碎了。於是家人、情人、朋友都習於以這種害怕曉婷受傷，或是認為
自己能為曉婷做更好選擇的思維對待他。殊不知在各種情感中，曉婷才是最清明的
那一個，只不過他的愛濃烈而直接，身邊的人便處處為他決定，沒有人充分瞭解過
，什麼是曉婷需要的。曉婷則始終善良，對於以愛之名的欺騙和傷害總是選擇原諒
、接受，哪怕是三十歲才團聚、對自己不甚瞭解的親生父母，在他們反對自己和思
瑤的感情時，曉婷也沒有因此破壞或捨棄親情，他只是繼續堅持自己的路。

時光流轉，在思瑤出國遭遇不幸之後，家人以「為你好」的動機不斷催促曉婷
從失去思瑤的悲傷中站起來。當曉婷發現連一個外人孫總，都能以「為你好」的理
由來假冒他的伴侶，餵食他包覆著糖衣的毒藥；甚且身邊的親人也同意這個外人以
此理由欺騙自己，曉婷再一次落入因為身邊親友的決定，而必須被動承擔痛苦的處
境。這段時間曉婷的六神無主、軟弱無力，是因為失去思瑤的悲痛，而失去了生活
與生命的能量；面對身旁這些以愛之名又一次欺騙自己的親人，曉婷或許已無暇亦
無力再抵抗，他的善良也不斷說服自己，家人、孫總都是為我好。

只是從他的眼神裡，你依然能讀出，那屬於江曉婷的，此生往往身不由己的悲
涼與不得不的淡然，等待一個此時此刻也深信自己所做的選擇是為曉婷好，卻折磨
自己也暫時遺棄了曉婷的身影歸來。



註1： 第八日的蟬，日本電影http://goo.gl/3tb8Uu同樣描述一個被第三者抱走扶
養的女孩，他在四歲時就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卻因為失去了媽媽(第三者)這
個重要的依附對象，成長過程中和親生的爸媽關係疏離，長大後的親密關係
也遭遇難題。相較之下曉婷有慧萍的愛陪他一路長大，或許還是比較幸福的。

註2： 偉哲和曉婷的關係用戀父情結詮釋是很普遍的看法，師生戀、外遇議題也是
見仁見智的事，本文不多花篇幅討論。



【補充：死亡的陰影】
以曉婷第一次落水的年紀，以及人生當中數次和死亡照面的經歷，死亡這件事
應該對他有極深的影響。很可惜或許礙於篇幅、礙於劇情的可親性，死亡這個因子
的效應在目前一百多集劇情中並沒有特別被著墨。本文以曉婷的死亡經驗開場，原
亦打算另寫一篇論曉婷生命中的死亡議題，但一方面受限於劇情，篇幅必定單薄，
且在此篇加入應該更能增加本文完整性，請容我補充如下。

死亡在曉婷生命中留下的痕跡偏於隱晦，兩個比較明顯的影響，一是曉婷與慧
萍的母女情：除了慧萍的母愛底蘊，應當也有部分來自曉婷兒時瀕死經驗的影響，
雙方潛意識害怕死亡再次將他們分開(這段話看似矛盾，實則不然)，因此相互依賴
和情感緊密的程度極高。

另一個對曉婷有較明顯影響的是偉哲十年前的車禍死訊。當年偉哲在曉婷心中
代表一個美好的情人形象，這個形象與這段初戀同時被死亡凍結了，凍結在最美的
時候。為什麼曉婷一等十年？如果他認為偉哲死了，其實是沒有一個實體可以「被
等待」的。與其說他「等」了十年，不如說曉婷的生命有一部份在以為偉哲死亡之
後也被帶走了，就此停滯十年沒有前進。

這預示了十年後曉婷與偉哲的重逢，本質上是修復曉婷失去情人的失落，大於
這段戀情本身的再開展。曉婷和偉哲再續前緣，除了彌補當年的遺憾、報復媽媽的
欺騙，在感情尚未來得及進階之前，偉哲已婚的事實被揭穿，復活與欺騙，雙雙削
弱了曉婷對偉哲懷抱的那份情感；之後再加上暴力，使曉婷對偉哲的感覺逐漸轉為
懷疑、不屑、懼怕以及同情，也就不足為奇。只是曉婷自己並沒有立刻發現這些感
情的轉變。

死亡，也使曉婷失去思瑤兩次。第一次思瑤落水再回到曉婷身邊之前，曉婷靠
著對偉哲的恨活了下來。這次曉婷沒有對象可以恨，他只能恨天公伯、恨命運。不
變的是，除了孩子可以作為他和思瑤感情的延續以外，曉婷的生命再次停滯了。比
起前一次只有感情部分被凍結，這次的停滯更為徹底。人生的最大價值被剝奪了，
午夜夢迴，曉婷或許會自嘲：我可以不顧全世界反對去愛思瑤，我可以從偉哲手中
救回思瑤，然而我終究無法與死神抗衡。在祢帶走他之後，此世於我何值眷戀之有？



【後記】
44集開始追直播以後，很早就把思瑤單人的部分給補全了，一直想把曉婷的戲
份也補上，卻一再延遲。直到補看完畢之後，總是想為曉婷寫些什麼，又感覺差了
一些東西。直到本週五思瑤崩潰的戲碼，心中有個聲音說：是時候了，這塊拼圖終
於全了。曉婷這一生並不缺愛，他缺的是懂得尊重他的愛。然而他既未因此排拒週
遭人對他的愛也未自我放逐，他用他的愛寬容地回應了每個人的愛，即使那些愛使
他傷痕累累，即使那些愛彷彿總是包圍著他、卻也使他清冷無依。


謹以此文獻給江曉婷＆陳珮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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