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楊照談《刺客聶隱娘》 - 電影

※ 引述《WayShan (WayShan)》之銘言：
: : 繼楊照、王丹之後，焦元溥也參戰了
: 原文吃光光。
: 身為一名觀後感是「電影結構好弱」的普通觀眾，看到楊照碎碎念了一堆，特別是「認真
: 、專注地看，就會知道台詞對白稀少的『聶隱娘』，其實結構井然、訊息飽滿，真正不交
: 代，完全在畫面外，必須依靠電影以外資料來補充的並不多。並不比其他沒頭沒腦追逐打
: 鬥的娛樂片多。」坦白講有莫名被罵的感覺，其實挺無奈的。

「結構好弱」端看你拿什麼樣的結構去檢視這部電影。本片的敘事結構我認為應該是你
「不習慣」，而不是結構有問題。因為這裡面的因果不是單線的，常常是先讓你看到果再
跟你說因。

舉個例子，譬如蔣奴跟田季安正宮說：「如主母所料，確實以雞血偽冒月事」，一開始還
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後來就在蔣奴去找紙人老伯的時候他又再說了一次：「如主母
所料，瑚姬確實以雞血偽冒月事」

於是我們就知道了一個訊息：「瑚姬懷孕」。

又例如，在片中隱娘回家沐浴的時候插入了寬螢幕有個女子在彈琴，然後說了青鸞舞鏡的
故事。這女的誰啊？我哪知道？

當然知道，後來隱娘被磨鏡少年療傷的時候說：「娘娘教我撫琴，說青鸞舞鏡，娘娘就是
青鸞，一個人，從京師嫁到魏博，沒有同類。」

所以我們就知道了「娘娘」就是彈琴的女子。阿「娘娘」是誰？隱娘媽媽在隱娘剛回家
的時候跟他說了一堆事情害他淚崩，當時就有說到「嘉誠公主」從京師嫁到魏博。所以我
們就知道了：「彈琴的女子＝娘娘＝嘉誠公主」


像這樣的例子不勝枚舉，環環相扣扣不完

我認為這是敘事結構的複雜，不是結構弱



: 的確，由殺到不殺是聶隱娘其中一項主題，問題在於，電影如何去建立、描述這項主題，
: 簡單講就是如何去敘述事件（敘事）。可是，看完電影，要回答這問題還是很困難，如果
: 說是因為小孩下不了手，那開場就已經說明，用不到後面的主戲了。可是除了小孩，還有
: 其他什麼原因呢？當然有，只是電影沒講清楚。所以也看不懂。至於楊照說的「聶窈帶著
: 殺意靠近毫無防備，也無從防備的孩子，但是，她下不了手。看著孩子，她的殺意徹底消
: 失了」這段從電影是看不出來啦，因為劇本雖然有，但在電影中被剪掉了剪掉了剪掉了（
: 很重要所以說三次），除了自行腦補外也不知道是怎麼推斷的（所以為什麼要剪掉呢？這
: 不就是我們看電影時的疑問嗎，然後楊照說這是「這些，都在電影畫面裡，不需要任何電
: 影以外的解釋」），我可也以說舒淇只是聽到小孩遊戲的聲音，想起她跟張震的青梅竹馬
: 過往，放在前面的回憶戲底下一樣說得通。因為沒畫面，大家各自心證吧。


從殺到不殺的過程，除了在黑白序場就透露了隱娘會心軟之外，還有很多場戲有描述這件
事。最明顯的不就是田季安在跟瑚姬在講他與隱娘的過去時，紗幔在攝影機面前晃啊晃的
，就是告訴你攝影機的角度是隱娘的主觀鏡頭，她在偷看偷聽。後來不也對剪了一個隱娘
在紗帳後的特寫，這個訊息再清楚不過了吧。既然她聽到了田季安與瑚姬的談話，談及他
們兒時的過去，隱娘起了惻隱之心也不奇怪吧？

另外楊照說的那場戲，我認為的解讀是這樣的：隱娘在庭院裡跟侍衛打架然後被田元氏看
到的戲是突然剪過來的，完全沒有前因後果。但是如果仔細想一想，隱娘他是武功高強
的刺客，為何她絕對可以躲得好好的，要莫名其妙出來暴露蹤跡？於是我們在景框外就可
以聯想到如楊照所說的：『被隱藏在畫外，沒有直接顯示的，是多麼戲劇性的情節──聶
窈帶著殺意靠近毫無防備，也無從防備的孩子，但是，她下不了手。看著孩子，她的殺意
徹底消失了，以至於連對於孩子的危險最為敏感的做媽媽的人，都直覺認為她「沒有惡意
」！』。所以她原本要去殺，但看到孩子殺不下去，於是暴露蹤跡與侍衛打鬥。至於楊照
後面那兩句就是針對田元氏後來所說的：「那位黑衣女子，是禮兒蹴踘時撞見的，似乎沒
有惡意」。

但上面這一段，我承認自己一開始沒有聯想到，但是楊照這樣推論卻很合理，因為隱娘在
序場就有看到小孩殺不下去的記錄了，前後呼應。



: 然後楊照又說「電影中的確沒有交代精精兒是誰，從何而來，和其他角色之間的關係是甚
: 麼，也沒說明她為什麼要尋覓聶窈的蹤跡，又為什麼會有那麼一場打鬥。」這邊我得幫侯
: 導護航，其實電影有交代，拜託你認真看好嗎（推眼鏡）？精精兒是戴面具的周韻也就是
: 張震夫人，所以關係很清楚，因為她是反朝廷派所以要殺朝廷派的田興，之前某路人甲也
: 是她派人殺的，這次因為她派的人刺殺失敗，她就自己上了。怎麼知道？因為張震跟聶爸
: 講完後，還特別去跟夫人講活埋不可「再」發生，表示他知道上次是她派人幹的，最重要
: 的是，他其實不是講給夫人聽，而是講給偷窺狂舒淇聽，這些劇本都有寫，只是在電影中
: 被剪掉了剪掉了剪掉了（很重要所以說三次）：「夏靖：主公這是聲言擊東，其實擊西／
: 田季安沒說話，仰臉尋找著周圍的聳高松木，想像著在某處伏伺他的窈七，他確信，她聽
: 得見他的話。」話說回來，電影雖然有暗示，但楊照看不出來也不奇怪，因為被剪掉了嘛
: ，因為沒有結構嘛，隨便舉個例，補拍一個精精兒面具破掉的鏡頭，就誰都看得出來了。
: 當然，效果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啦。但至少有結構有交代。


想請問一下，你怎麼知道戴面具的是周韵？片中的確沒有明說，如果有想請你告訴我。如
果你說因為長得像，看就知道了，那我也接受，只是好像也有很多人覺得面具人是道姑師
父耶（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又，就算你看出飾演戴面具的人是周韵，那怎麼能代表
戴面具的人是張震夫人？嘉誠公主跟道姑師父都可以由許芳宜一人分飾兩角了，周韵為何
不行？

唯一我覺得有線索的就是在張震夫人跟張震說完黑衣女子的那場戲之後，下一場戲就是半
張臉長得神似張震夫人的面具人拿著刀在樹林裡佇立聆聽。如此一來也就容易讓人聯想：
「張震夫人就是面具人」。

但如果你覺得我這線索太過牽強也沒關係，即使不知道面具人是誰，也無礙理解這部電影
。理由就是楊照打的那篇文了。
楊照說得比我好，幫你再貼一次：http://tinyurl.com/p7y25kl




: 還有亂入王魔鏡少年，任何拍電影的人都不會放過鏡子這東西，太好用了，隨便拍都好用
: ，例如現代主義一點讓舒淇對著魔鏡少年的鏡子喃喃自語：「魔鏡啊魔鏡」呃不對，是「
: 天殺的為什麼我這麼孤單」，或者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跳接回憶，結構就出來了。或者隨
: 便啦就像劇本寫的，讓她跟魔鏡少年好好聊聊，整體結構也清楚得多，那侯導怎麼處理呢
: ？是的，他剪掉了剪掉了剪掉了（很重要所以說三次），有拍但後來剪掉了，楊照說不能
: 怪導演，那要怪誰我也不知道了，如果我是編劇應該會很不爽吧明明有寫還被罵結構爛呵
: 呵。

磨鏡少年這部分，我覺得很足夠了。我覺得他是什麼來歷沒有差別，因為他在電影裡的作
用就是隱娘在政治、情感風暴中進退兩難的時候，一個世外的寄託，不同的兩個世界。這
個訊息用畫面就可以看得出來了，在遇見磨鏡少年之前拍攝的室內景、或是人物對話，全
都是拍得比較緊、比較特寫、被建築物或簾幔包圍的鏡頭。但是在跟著磨鏡少年去村落的
時候，中途經過一個黑暗的山洞，出了山洞後就是大氣空靈、開闊、較ㄌㄤ（廣角）的鏡
頭，這不就是以景寓情，對照角色內心狀態轉變的最好寫照嗎？

兩人互動的描寫，更是清楚。有一場很ㄌㄤ的戲，隱娘從屋子旁走過去，在門口停了一下
，旁邊有小小的磨鏡少年跟小孩不知道在幹嘛。緊接著馬上補了一個特寫，他在磨鏡，跟
小孩處得不亦樂乎。這不就表示是隱娘觀察到他們的主觀鏡頭。

還有後來磨鏡少年夜晚聽到莫名的聲響後起身，下一場鏡頭切換到隱娘與聶爸的房間，但
是隱娘的床是空的，接著就一個鏡頭拍出少年在草原中找人，很明顯就是找隱娘。然後隱
娘跟面具人打完負傷之後，有一個鏡頭隱娘跟少年一同在草原行走，但是隱娘有點排斥的
遠離他，但少年又追上去，這就代表隱娘對少年還有防備。

後來少年在幫隱娘療傷，隱娘落寞的道出了「娘娘教我撫琴，說青鸞舞鏡，娘娘就是青鸞
一個人，從京師嫁到魏博，沒有同類」，她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卻在少年面前說了，不管
他聽不聽得懂。少年不知道瞭解了什麼，心照不宣地往隱娘肩上一握，我操，這還不夠激
情喔，我都要哭了，剛剛還不要他碰，現在卻接受他無語的肢體關心，這樣的情意還不夠
明顯嗎？最後隱娘為何了斷一切後回去找少年，就不用再解釋了。

這些東西用說的，就俗了。侯導選擇這樣的表現方式，我認為恰如其分。


: 至於刺殺田季安的戲，我只能說是侯導的浪漫吧，你如果要楊德昌拍一名天下所有人都知
: 道她要殺誰的刺客的電影，他一定先把你殺了。至於大家怎麼知道舒淇要殺誰，也許這時
: 代的刺客跟特級廚師一樣有徽章會發光，殺人前會跟怪盜一樣留字條「今夜午時取閣下項
: 上人頭」，或者這一切在電影中都有說明吧，反正我是看不懂啦（無奈）。

呃，這段我就更疑惑了。大家怎麼知道舒淇要殺誰？序場時道姑不是就說：「今送汝返魏
，殺汝表兄，田季安」。那我怎麼知道張震是田季安？聶爸不是跟聶媽說：「你知道嗎，
阿窈回來，是奉師命刺殺六郎啊！」。所以我們就知道了：「田季安＝六郎」。那六郎是
誰？聶媽不是跟隱娘說：「這對玉玦，是公主分賜六郎與汝」，而後張震跟謝欣穎的那場
戲，張震又說：「這玉玦，是阿母分賜我與窈七」。

所以我們就知道了：「田季安＝六郎＝張震＝舒淇要刺殺的對象」


: 當然有時候別跟長輩計較大多，過年期間長輩問有沒有女朋友啊，什麼時候打算結婚啊，
: 什麼時候有小孩啊，小孩功課怎樣啊，小孩薪水多少啊，都當正常能量釋放吧，這時候只
: 要微笑就好了。呵呵。



以上我都是以電影中有的畫面、對白、對戲解釋給你聽

這就不算用劇本腦補了吧？

你覺得我回應的哪裡不合理，歡迎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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