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稚戀 Kids In Love (2016英國片) - 電影

上週看《她的搖滾滋味》想到 Cara Delevingne、今天看《仲夏魘》想到Will Poulter（這週還在線上看了年輕導演 Chris Foggin 的英國大叔音樂片《漁民的朋友》），心血來潮分別查起兩人片單想各找一部來複習，竟發現這兩人曾經同台演出的《倫敦稚戀》Kids In Love (2016) ，他們兩人一個怪女一個醜男當年青春正盛真迷人（這也是年輕導演 Chris Foggin 的長片處女作）！別誤會，他們在此片雖是兩個 "kids" 卻並沒演熱戀中 "in love"的小倆口，但這片名「愛中的孩子們」還指著個更大的文化現象。

記得在某集《移動迷宮》的演員訪談中我就有聽 Will Poulter 說過，他真正想做的是獨立製片、想和年輕同道Sebastian De Souza（英劇 Skins第三代）自組製片公司推出自己想拍的電影說自己想說的故事。最後呢？他們倆好像是沒組成公司，但合作了兩片，這部《倫敦稚戀》則是 De Souza 編劇 Poulter當男主角，開拍時兩人都才二十歲！導演也只是年近三十的菜導Chris Foggin，他們拍起倫敦少年的社群文化、人際關係、少年成長，都不以年長編劇回顧從前的高度見長、而以青年影人身在當下的投入給予此片獨特色彩。

這是個典型的少年成長故事，二十世紀現代電影談很多次了，但它拍一個 2010s當下的倫敦少年版本，而且努力地在拍攝中尋找自己的獨特視角與產品定位。Poulter 飾演的主角 Jack 高中剛畢業、剛考上大學法律系、爸爸已安排好他去大事務所預先實習、他暑假卻在打工存錢想和好友去巴西、期待能多一年 gap year 當個背包客邂逅個像吉賽兒邦臣一樣美貌的巴西妹... 結果咧，還沒去巴西他先邂逅了個巴西血統名模身材的巴黎妹 Chloe、帶他進入一個近在倫敦的花花世界提前展開 Gap Year 、將徹底顛覆他對人生正道的想像與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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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本片海報的構成，相當詭異地引人思考：男主角 Jack 與女主角 Chloe和一眾俊男美女在下排排站，星度最高的 Cara Delevingne所飾演的戲份最薄配角 Viola卻卓然獨立高高在上。記得從《紙上城市》開始主演電影以來就常常被批演技不行的 Cara ，她在此片倒是演得自然率性行雲流水信手拈來栩栩如生，也有一說是認為她在本片簡直就是回到倫敦家鄉做自己 XD

此片拍的倫敦少年文化，其實我們只要這十年左右暑假有去過倫敦旅遊應該都不陌生，而且總是我們最心嚮往之的多彩倫敦青年活力：那是蘇活區的Carnaby Street、南岸河濱的 Gabriel's Wharf、南岸沙薩克的Borough Market、西郊諾丁丘的 Portobello Road、以及八月初的諾丁丘嘉年華！也許去過倫敦的留學生和背包客都會記得，在那些地方來自各地的倫敦青年如何四海一家毫無壁壘、如何坐下來分享一壺 Pimm's 就談天說地、如何素不相識卻能對彼此不同世界分享傾聽、如何人人都有熱情理想談文論藝、如何快速交友互相引介進入一個個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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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則透過演藝圈醜男 Will Poulter 扮演最平凡笨拙的小中產青年Jack、告訴我們這個大同美好光鮮亮麗的文藝青年世界一點不遙遠！一開始也許魯男 Jack 還覺得他們男帥女美高不可攀、覺得他們交遊廣闊人脈發達好神秘、覺得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好文藝、覺得他們穿搭有型品味出眾好卓然、覺得他們率性生活無私擁抱好大器、甚至覺得他們見解獨到作風獨特好會做自己。這一切本來好像和魯男 Jack 好遙遠、都是那些遠在天邊的高貴少年玩意兒？誰知他們對 Jack 毫無壁壘敞開心胸宛若一家人、甚至處處打從心底欣賞 Jack 的純樸恭謹與紳士風度對他掏心掏肺呢。

相較於 Jack 與他同學過的讀書考試打工存錢實習就業之庸碌生活每天兢兢業業著，這一切輕盈出世得不可思議的美好生活卻貨真價實降臨到眼前。然而，正如一切平凡少年進入一個光鮮世界的青春成長電影，這光鮮世界必有其黑暗的一面、等待劇情步步進展後慢慢現形！此片仍然是有這黑暗面的，但我覺得不落俗套之處在於此片把這黑暗面的性格給模糊化也複雜化了，它不再黑白分明而是五味雜陳，不再談一個浪子回頭的老派道德故事、而在認識複雜當中訴求一個懵懂未知的成長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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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這個倫敦青年文化，很類似西方近代史上在不同時地出現多次的嬉皮文化，只是這個 2010 年前後的倫敦版本也有一個當代文化史的 Boho-Chic現象，我只覺得在這十年的倫敦相當眼熟、看了影評指出才知這也是個有明確特徵與發展脈絡的時尚潮流呢。這個發起於 2005 年英國的 Boho-Chic，有點像是 2000 年前美國高端中產的 Bo-Bo概念，是傳統貧窮文藝的「波希米亞」與傳統高端尊貴的 "Chic" 之結合，這一波是由當時的時尚標竿 Sienna Miller & Kate Moss等人率先帶起，霎時間倫敦的有錢少年譽為風潮紛紛跟進！

這波 Boho-Chic在英國文化時尚史上算是新現象嗎？其實也不，倫敦乃至倫敦周邊在兩百年來早就出現過很多波，英國其他地方的藝術殖民地也所在多有，總是有些世家子弟對國家社會滿腔熱血理想不滿自己的貴族建制出身已久、叛逆出走與同道青年另起爐灶談文論藝當然還是不忘拿家裡的錢 XD 想想從拜倫雪萊、拉斐爾前派、威廉莫里斯、乃至後來的 Lamorna與 Camden 等等英國藝術家結社，不也都是這樣子？不過細究這種年輕叛逆藝術家結社的組成，總是混合著底層貧窮的理想底氣與上層貴族的放蕩不羈，說穿了總還是有個類似巴黎沙龍女主人的金主邀請大家來同歡。

在本片《倫敦稚戀》這小世界中，沒大主人卻有小主人，Cara Delevingne 以她的超模氣場從容不迫扮演少年們的小家長，姐妹兩人 Viola & Elena宛若一對沙龍小主人養著一群少年食客們。她們倆顯然是富裕人家出身毫無物質的憂慮，不但倫敦有宅邸鄉間還有好多間，她們也不奢華度日只是自己手工經營個如美夢成真的波希米亞小村落，如嬉皮般秉持愛與和平歡迎大家從沒有壁壘，只是背後的經濟物質這回事從不在她們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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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 kids 都怎麼出沒？一個 ordinary kid 如何加入又失落？這樣的電影很多，通常都與高處不勝寒有關，甚至常有吸毒和金權等黑暗面。但此片的 rich kids世界非常光明，富裕年輕人嚮往著愛與和平世界大同的生活，卻不吸毒嗑藥只擁抱朋友無壁壘！這種生活完全光明，人人嚮往，但說實話不是人人過得起，它就只屬於 rich kids。我們主角 Jack 卻是個需要唸大學、需要去打工、需要去實習、需要找工作的平凡 kid，他也慢慢發現恐怕只有主人姐妹 Viola & Elena是 rich kids，他們邀集過來作伙的少年們，恐怕也只是嚮往這自由奔放而披上一層 Boho-Chic外衣？

譬如女主角 Evelyn 就像 Jack 的一面鏡子，她是巴黎中產家庭要讀高中大學有未來壓力，但她某年交換學生遇見了 Viola & Elena，嚮往這種波希米亞人生就一頭栽進來。要過這種波希米亞人生，是有成本的，譬如編劇 De Souza 親自飾演的年輕皮條客Milo，為了成全女友 Evelyn 過著這樣的自由生活，他招募倫敦年輕美男子去給 Mayfair上流社會做應召牛郎生意。他很壞嗎？那也不，他無私支持女友Evelyn，他眼見 Jack 肖想自己女友卻無條件歡迎Jack，他把他的牛郎都當小弟弟們在帶著，小弟弟們要是誰年齡不到他還會先給生活費接濟、請他們等年齡到了再上工...

這短短暗示的一場應召戲，表面輕鬆可愛、拍法真誠善良，卻無形道盡這代失落倫敦青年處境：他們也嚮往上一代花花世界，但到他們這代只剩這個憑藉留住昨日了。這樣的生活，就是"Kids In Love"，這些孩子們的愛與和平毫無壁壘，他們愛著人們愛著大地更愛著生活的點點滴滴！只是他們的愛是凍結的，年復一年彷彿靜止不動可以永恆？怎奈現實只有 Viola & Elena這種真正有家產支持的人可以學著當沙龍主人招待食客們、她們可以讓這生活年復一年過下去。而其他人呢？不論 Evelyn or Milo 都明知未來現實已不遠，只是我還能溫存一刻我就別多想且放縱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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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第一個離開的人倒是Jack了，他既懷疑原來隨波逐流的中產人生、也認清了這 Boho-Chic的美妙生活只是曇花一現終須夢醒。但這種美妙生活畢竟給了他一點放慢腳步滋養理想的影響與改變，於是夢醒回到人間從攝影師當起，試著將波希米亞小村裡人人打高空卻沒能更進一步落實的藝術理想付諸實踐，大膽跨出也不知是否能夠成功的第一步就是致敬我們的青春：一套名為 "Kids in Love" 的攝影提案。至於其他人什麼時候長大出走？譬如 Evelyn 什麼時候開始將她的秘密畫作開發示人？又或是他們如何夢醒回到一個平凡的中產人生？就且耐心祝福吧。

本片也並沒貶抑中產人生，透過 Jack 媽媽擦酒杯時帶著笑容的年輕回憶流露了：人生就是人生，都有階段各有造化，大家帶著祝福彼此傾聽鼓勵吧。當年才20歲的 Sebastian De Souza 編起劇來竟超齡地成熟！當然這也絕不是老人回顧從前的成熟，而更像是 20 青年在剛剛經歷過這一切成長體悟之後趕快提筆寫下紀錄青春的成熟。此片要說討論議題嘛？我認為幾乎是沒有任何嚴肅的時刻，幾乎全都是跟著躁動的青春愛慾隨波流動；但一切的成長都在這青春愛慾的體悟與失落，當你當個全心奉獻的 Kid in Love投入一切後，那鏡花水月的真相才是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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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a Delevingne 演電影多年常被批演技不好，但這片不知是不是讓她好好做自己、當個想幹嘛就幹嘛的 rich kid ？這回她演得超棒超立體，雖然不是主角，但一次次在主角最迷惘的時刻出來畫龍點睛，像是惡魔繼續把主角拉入深淵、又像是天使拍拍主角這一切都沒關係。看海報一群 Kids 在下學習愛、一個 Cara 在上宣揚愛，我們知道她這位超模在此片的角色是引領文化風潮的女王！只是這風潮的幻象與真實各在哪裡，對在上的 Cara 或本片的 Viola & Elena這些 rich kids來說恐怕根本不是個問題，還要在下的 ordinary kids 們各自摸索了。

本片走遍倫敦最迷人的波希米亞青年角落，蘇活區、南岸、復古酒吧、地下舞廳、爬籐大宅、諾丁丘嘉年華、乃至英式浪漫最經典的草地夏日，處處拍得令人怦然心動懷想青春、以醜男 Will Poulter 的角度看一個比一個名模的美女同伴們更是令人心兒砰砰跳... 但本片神奇的就是拍得越青春美好、那潛隱的焦慮憂愁越是無所遁形。我們都知道這樣的年輕美好就像一年 gap year 只是曇花一現，就看少年們在這一現當中得到了什麼、又能什麼時候及時抽手、抽手後又能不能在真實人生中做點改變。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5YG5wcwS7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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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此片片尾歌曲也是畫龍點睛總結一切的，歌名也叫作 "Kids In Love" ，細究歌詞我們很明確地知道這不只是在說 Jack 這樣陷入夏日戀情的愛情小鳥，而是在說這一整個揮灑年輕無私愛人的 Boho-Chic年輕人嬉皮社群，他們也許仍在矇矇懂懂地迷惘追尋著，但他們對所有舊雨新知敞開心胸無私分享擁抱的精神、甚至不計自己的明天把握當下能給多少就給多少的純真，就算未來總要隨著夢醒而長大，但在這個當下就是令人珍惜的美好！片尾且讓 Jack 用他的 Pentax 照相機為這些人的年輕理想留下一張張紀錄，搭配片尾歌曲暢快訴說：

"Kids In Love" by Eliza And The Bear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YWx0p90SeD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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