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調子的懺悔與正義—— Border ep3 - 日劇

雖然一個好的影視作品，不需要觀眾再另外去做功課，就能讓你產生很多感

慨，不過多知道一點背景故事，對你思考這個主題會很有幫助。〈連鎖〉這個冤

冤相報何時了的故事，取材自永山則夫跟福田孝行，這兩個日本極具指標性的死

刑案件。案件詳情你很容易就可以搜尋得到，簡單來說呢，一個是從小生長在扭

曲的環境，不知道人生有何價值所以亂殺人，幡然悔悟後痛改前非，極力補過，

最後還是難逃法律的制裁；一個是為逞淫慾而殺人，假裝幡然悔悟實則洋洋得意

，覺得自己這麼壞還不用死真是太讚了，而他現在還坐在牢裡等死。只要一想到

永山則夫這樣的人必須死，而福田孝行這樣的人卻還沒死，你不需要什麼多了不

起的法學素養，也能發覺這裡頭有什麼事情大大的不對勁。



我也沒有多了不起的法學素養，不過我的看法是不用廢死，因為你隨便想都

可以想出好幾種比死刑更重的刑罰，比方說終生關禁閉啦，吃一輩子的慈濟齋飯

啦，或是只准他看《 35 歲的高中生》（35歳の高校生），都可以讓他悔不當初

，求死不能。死刑這種東西你要留著，才能夠鎮住那些什麼都不怕就怕死的小人

；然後你把死刑存而不用，這才是高明的用刑手段。每次碰上罪大惡極的人就在

爭論要不要給他死，他還沒死咧你就先把自己的思路給綁死了，是要怎樣端正風

氣，教化人心？



上面這段是寫給福田孝行用的，不過老實說這種人渣要怎樣處理我才懶得管

，給他死關到死或是讓他自生自滅都可以，反正這個人這輩子就這樣了。相對地

我卻很在意永山則夫的事，我在看他的相關資料時，有一種差點要掉眼淚的感覺

，因為我看到了堪稱奇蹟的事：洗心革面，生命價值全然轉變。他糊裡糊塗殺了

人，你可以不原諒他，但你不能怪他，因為他犯的錯不是他的責任，就像小孩沒

家教也不是他的責任一樣。你真的要看的，是他在悔悟之後做了什麼事：他著書

自我剖析，完全面對他過往出於無知所犯下的罪行，真誠地反省懺悔；他將著作

所得版稅拿來成立基金會，幫助跟他一樣窮困的小孩，有機會接受教育，遠離無

知，不會再重蹈他的覆轍。三不朽中的立言跟立功，他都做到了，而透過立言跟

立功，他勸人向善的德行，也在無形中影響了日本社會。



永山則夫到底該不該死？這個事情其實你要去問受害者家屬，因為他造成的

傷害只有受害者家屬最清楚，他們願意稟持大愛寬宥赦罪固然可貴，他們堅持要

實現殺人償命的正義也無可厚非。不過如果你願意站在永山則夫的立場稍微感覺

一下，你對這個問題就能夠看得更清楚一點：他從沒有否認過自己死有餘辜，但

只有活著才有機會繼續贖罪。緋村劍心不也是為了這個，非常煎熬地努力活著？

據說永山則夫被執行絞首死刑時，他全身使勁激烈抗拒，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覺

得他終究還是貪生怕死，但我覺得我多少能夠體會他為什麼那麼不甘心——好不

容易找到了人生的意義，還有那麼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卻不得不在這裡死掉了

......我沒有資格評斷他的生死，但這樣的一個人死掉了，你難道沒有感覺到一

股淡淡的遺憾？那就是一個人的價值所在，而我不客氣地說一句：並不是每個人

都擁有那樣的價值。轉頭看看福田孝行，你就會明白我在說什麼。



你把這些事情都想清楚之後，《靈異界限》今天這個故事的 border 在哪裡

，就不會太難劃了。這個案件的被害者，五年前幹了跟福田孝行類似，令人髮指

的罪行，不過那是因為他從小在受虐環境成長，心理不平衡造成的悲劇。因此逃

過法律制裁的他想要改過更生，卻不見容於社會；他學永山則夫出版自白手記，

向受害者家屬求取原諒，反而招來殺機。你可以看到他對於自己想要重頭來過，

社會卻不給他機會的埋怨，但他卻不會去想，人家憑什麼要給他重頭來過的機會

——他所做的一切說到底，都只是為了自己日子好過，他的生命對於社會來說，

並沒有多大的價值。他學人家著書立言，卻得不到同情，不就是因為他的懺悔只

是半調子嗎？



用集體謀殺的方式，對他處以私刑的人們，起心動念同樣不正確。他們懊悔

自己當初沒有多做一點什麼，因而釀成悲劇，但是用這種不聰明的方法處理，反

而把大家內心的舊瘡疤又挖了開來，因為他們也沒有真正面對自己的問題。你可

以從「要是死的是那個高中生就好了」，「我想讓社區的人知道惡有惡報」這幾

句話，察覺到這個社區的人，仍然下意識認為都是那傢伙的錯，而不是真心覺得

自己的鄉愿與漠視也要負責任。把責任推給別人總是比較容易的，但那並不能真

正解決問題；下一個問題青少年再出現時，他們是打算在他還沒機會犯案前，就

先把他「處理」掉嗎？



所以「沒有人是死有餘辜的」，「真正的英雄是不會傷害任何人的」，真的

是這樣嗎？這種蝙蝠俠式的正義聽起來很爽很高尚，可惜事情並不是這樣，真正

的英雄是為了保護你，有時候不得不把別人給殺了，而他的內心是非常純粹，沒

有絲毫疑慮的，因為他完全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如果你沒有掌握到那個純

粹性，你的內心還有疑慮，你就會像石川在故事最後那樣，說著把網路上的相關

圖文全部刪掉，刪到海枯石爛也不罷手，「直到這個世界上，不再有惡」這樣的

蠢話——那是一個高尚的理想，但你用這種粉飾太平的方法，是不可能抹除世上

之惡的，因為包括你在內的所有人，都不是真正的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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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圖沒真相： http://bekanis.blogspot.tw/2015/03/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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