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兩小時的假期 (下) - 同志

(續上篇)

接近中午時，Hikaru 的手機收到了新訊息。
看著一開頭的泰迪熊圖案，她知道是 Rinn
傳來的，她知道她最著迷這種以前的可愛動物…
雖然好幾次這位高等人類也不解風情地跟她說，
熊是其實是一種人見人怕的大型掠食者。

Rinn 跟她約中午 12:30 在太平洋邊。那是
太空站的二號港口的名字，主要負責非軍事的
運輸，這區域最高主管就是 Rinn.G.Sheena
副指揮官她本人。

怕沒時間午餐 Hikaru 還是簡單從走廊的商店
買了幾錠食物丸先吞了。從辦公室她心懷忐忑地
前往太平洋空港。

看著空港的時鐘跳到 12:30，奇怪，副指揮官
竟然遲到了。

遠處，黑髮瘦長的身影出現，但卻有點…蹣跚？！
待她走近，Hikaru 驚訝地發現 Rinn
也穿上了高跟鞋和連身裙。黑紫色亮片的肩帶，
別緻地以鈕扣接著白色帶著鮮豔條紋的合身背心，
到下半身紅色的條紋延續擴展著，襯著粉紅與
白色為底。還搭配玫瑰金色的尖頭高跟鞋，全身
上下都很適合她白皙的膚色。這是要跟我比美嗎？
而且，她哪時候準備的這些服飾？

「本來想好的台詞是『跟我私奔吧！』，但穿這
鞋子好像連走路都有困難更別說是「跑」了…」
Rinn 皺著眉，看著自己古怪的鞋子。

「你怎麼會有這一身衣服和鞋子？」

「你不也有嗎？我覺得很好看阿！」

「你…該不會從地球傳送過來？！」以 Hikaru
對 Rinn 和高等人類的了解，雖不敢相信但
認為還是有可能。

Rinn調皮地笑著，「嗯！是你一個月的薪水吧。
哈哈！」有效率的 Rinn 必定是一早就開始
上線選購，還安排把這身衣服鞋子直接從地球
馬上傳過來。以光速傳輸物質在這時代是可能的，
只是因為耗用很多資源，所以非常非常貴。
Hikaru 忍住沒有翻白眼，因為她知道，錢對
高等人類來說是用不完的東西，但還是會依他們的
功績發放，多少也是個衡量基因優秀程度的指標。

Rinn 用比平常慢上許多的步伐，領著她過了
高級軍官的關卡，看來還一邊連線下著指令。

「我們要去哪？」

「火星。」Rinn說著，眼神閃爍著藏不住的興奮。
Hikaru 太驚訝地說不出話，楞在原地。

Rinn 硬牽著她往前走，下了停機坪，朝著一台
中型行星艇走去，看來很高級的那種。感到
Hikaru 停駐不前，Rinn 轉過身來，兩手輕握
著 Hikaru 的手，

「你不是一直想去嗎？你看我們今天穿得這麼
漂亮，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出發的好日子！」
Rinn 認真地瞪著眼，正用她柔軟的嗓音，說服
Hikaru 來個大冒險。

「可是，我下午後半段還有工作阿…這一去，
再快也要一天吧？」

「所以我挑了最快的阿！你被我約的兩小時，
加上中午的時間，這型的行星艇夠快，還可以
可以讓我們在那待一陣子的哦！」Rinn
改摟著她，身體緊貼著她也半推著她登艇。
「而且，我發現我們今天的服裝很適合那裡炎熱
的氣候！」Rinn 璨爛地笑著。每一次，Hikaru
可能都是因為這個純真又完美無暇的笑容，
從來無法拒絕她，

「好，帶我走吧！現在就走！」

火星，除了科學家及資源部隊駐紮之外，也是個
昂貴的渡假地點。純人類可沒有那麼多錢可以
常常星際旅行，而高等人類則幾乎不需要假期。
穿過人造的大氣層，Rinn 回到操控檯，確保
行星艇按指示停到了火星港內的空位。來往的人
不多，她們很快步出了空港建築，迎接她們的
是火星壯麗的沙漠。

「不轉搭交通車嗎？」

Rinn 笑著搖搖頭，只牽起了她的手，
「我們散步一下。」

雖覺得奇怪，Hikaru 依著她。

在火星的黃沙間仍舖了能行走的道路，她們穿著
高跟鞋，牽著手慢慢地散步著。Hikaru 想起
Rinn 有一次找她到太空站的綠化區說要
「散步」，那時她甚至正要去參加一個研習課程，

「你翹課吧。反正你也不想去不是嗎？」Rinn
站在輔導官的辦公室門口，說服著她。

「而且散步有益身心健康哦！」聽到這 Hikaru
詫異地抬起頭，可能吧，不然綠化區做來幹嘛的？

她還真翹了課。但是…會有散步這想法的高等
人類果然很少，偌大的公園看來只有她們兩個，
Hikaru 自己的確很喜歡公園，讓她覺得回到了
地球，她心情放鬆地笑著，摸摸路邊的綠葉，
覺得心情真的好舒暢。

「你為什麼會想來這裡『散步』？」被綠意環繞，
Hikaru 開心地想蹦跳起來，她轉身活潑地
大聲問 Rinn。

「因為想見到你這樣的笑容阿！我想我會
一生難忘。」那時，Rinn 走近她，微笑著說。

「那…你以後別搞那些驚喜了，這樣日常的、
平淡地一起生活不是很好嗎？」

「就像童話裡的 Happily ever after 嗎？」
Rinn 牽起她的手。即使在這公開的空間，她們
可以牽手沒問題，因為除了 Hikaru 翹課之外，
她們沒做錯什麼事，如果副指揮官沒有怠忽她的
職守的話。現代的高等人類主導的社會，除了
要求全部每一個人儘可能發揮生產力之外，沒有
太多社會規範，因為犯罪的人極少，那肯定是個
很不流行的基因。至於舊時代的一些道德規範，也
在高等人類採育種制而大大弱化了家庭關係之後，
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變得很自由隨性，現在的社會
主流價值相信，個人的自由、自主及自我尊重，
是對生產力極有助益的。

「溫柔的日常…是不錯。」Rinn 也學起她，
無意義地摸摸周圍的綠葉。

Hikaru 看到了片草坪，但簡單地圍了起來，
不確定是什麼理由。她有點失望，而 Rinn
只抬起大長腿，一腳就跨了過去。

「來阿？你想在這上面走對吧！」Rinn 向她
伸出手，似乎比剛剛更開心，

Hikaru 還在猶豫時，Rinn 已跑回來雙手抱著
她的腰，直接想抱她過圍欄，Hikaru 連忙
把手環在高等人類的頸後，強壯的副指揮官
毫不費力地順勢將她向童話裡的公主一樣抱過了
圍欄，還開心地跑了幾步才放下她。

「這搞不好現在不能進來阿！」Hikaru 被這
突如其來的活動，嚇得喘著氣，但也覺得很
開心好笑。

「這樣刺激又有點害怕的感覺，不是比平平淡淡
的更好嗎？」Rinn 那時帶著大大的笑容，
不知怎的，這畫面、和她的自白，一直很深刻地
留在 Hikaru 的心裡。

火星的黃沙中，Rinn 領著她往高原邊走，自高
遠眺一望無際的沙丘與錯落的橘色柱狀岩，然後
她們下了自動扶梯，來到相鄰的平地。扶梯出口
不遠處，Hikaru 發現有台「車子」停在那，
黑色的，做成復古的經典老車樣式，但底盤浮空，
是現代的磁浮動力車。

「我前陣子就買了先停在這，但每天朝九晚五的，
一直在找共同休假的時間邀你過來。」Rinn
說著幫她開了門，還作了個揖上請她上車。

Rinn 發動了車子，往前疾駛，兩邊的景色
展開，少數火星開發時代留下的綠色植被還
殘留著。Hikaru 第一次來火星，不禁熱切地
欣賞著。車子的內裝跟 Hikaru 在一些舊時代的
影片裡看到的很像，Rinn 邊開著車，邊伸手從
Hikaru 這邊的「手套箱」裡，拿出兩個盒子
給她，原來裡面是兩副復古的墨鏡。一個有著
金框，一個是粗的黑膠框，都很漂亮。

「戴上吧，這裡光照太強了。你挑一個，另一個
給我。」Hikaru 聽了，仔細端詳著這精美的
物品，她仔細看了看兩人的服裝，粗框是黑色的，
很搭 Rinn 華麗的肩帶，便小心地側身幫她
戴上。Rinn 轉過頭來看了看她也戴上墨鏡的
樣子，

「你的鏡片是紫色的，很搭你的衣服！」兩人
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車子開到了一個盆地中，大概是個很大型的殞
石坑，可能有直徑有三、四公里那麼大。Rinn
將車子停在坑底的缺口處，

「下車吧，我還準備了更好玩的！」說著她
開了「後車廂」，Hikaru 研究了一下怎麼
開車門，也下了車。

Rinn 拿出了一個大平台，組裝上一個駕駛桿。
啟動後，它就像車子浮空起來，Rinn 用手
擦了汗，雙手扠腰，得意地衝著 Hikaru 笑。
Hikaru 在地球看過這東西，

「這是…滑板車嗎？我都不知道有兩個人的！」

「今天我們的鞋子，可能平衡上更有挑戰性啦！」
Rinn 說著一手扶著駕駛桿牽起 Hikaru
幫她上車。

她們兩人四手握著駕駛桿，相信這交通工具天生
不適合兩個人共乘，因為兩個人必須同心才有
辦法好好駕駛，熟練之後，她們將速度愈飆愈快，
在無人的橘色風沙中呼嘯而過，Hikaru 覺得
自己像是會飛一般、仰頭大聲笑著，而 Rinn
大膽地舉起了手「Yooooo ~~~」地大叫了一聲。

「Wow~~~」Hikaru 也學她，放開了一隻手
縱情地大叫，成功沒有跌下車的成就感和快感，
讓她又開心地大笑起來。

遠處的黃沙滾滾，她們站在這大盆地的中央，
橘色的柱狀岩在遠遠圍繞著她們，天地之間就
只有沙漠和她們兩人。Hikaru 扶著滑板車的
駕駛桿，還笑著、也喘著氣。Rinn 走近她，
輕撫著她的肩，另一手捧起了她的臉，撥了撥
她被風吹亂的頭髮。這次，Hikaru 主動吻向她，
閉上眼，滿天的黃與橘紅，瞬間只有黑暗，
而黑暗中，她們的唇交疊吸吮著，裸著的手臂
緊靠著、緊緊擁抱著，Hikaru 在這一吻中，
已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這女人把她捲入了好強大
的情感風暴中，濕潤的嘴與舌交纏，讓她的心臟
瘋狂跳著，體內的慾望迅速膨脹，幾乎讓她癱軟
在 Rinn 的懷抱中。

Rinn 的嘴離開了她，不滿足地 Hikaru 睜開
眼睛，看著墨鏡後 Rinn 的眼睛笑著。滿天的
黃沙，Rinn 伸手在先衣服上先擦了擦，再捧著
她的臉，用手指抹乾淨了 Hikaru 臉上的口水。

「會沾到沙子的。」可能是見到 Hikaru 那渴求
的眼神，Rinn 再慢慢而緊緊地抱著她，輕撫了
撫她的背。

「Hikki，很抱歉，我們得啟程回去了。」

再次踏上滑板車，Hikaru 只想倚在 Rinn
身上，使得 Rinn 往中央站了些，一手摟著她的
愛人，一手駕駛著，她們平靜地欣賞火星的壯麗，
直到車旁。

「別忘了，意猶未盡才是恰到好處。」Rinn 說
著，快速將滑板車拆卸好裝回後車廂。

「回程給你開車吧！很好玩哦！」
Rinn 鼓勵著她。

在這幾乎無人的星球上，Hikaru 坐在愛人
身旁飆著車。而這喜歡追求刺激的高等人類，
還一直催促她再開快一點。

「人生只有一次阿！享樂趁現在！」Rinn 開
心地大叫著。太瘋狂了，這什麼年代的台詞，
而現在竟是個應該無血無淚無欲無求的高等人類
在說著這句話。突然，Hikaru 覺得，
Rinn 的基因並不是有問題，而是，她碰巧
就是完美的基因組，有情感、懂得欣賞美，
懂得享樂，也懂得愛，而且她仍然做好了自己
的工作，是位居高階、有卓越效能的人類一員。
Hikaru 心中突然充滿了釋懷的感動，她不必
有罪惡感，因為 Rinn 才是完美的，本來就
沒有需要寫進她的報告裡。

回到了行星艇，Rinn 告訴 Hikaru 哪裡
可以淋浴，便開始在操控檯前，一邊校對著空港
的資訊，準備啟程。

Hikaru 淋浴完，見已經回到了太空，
要 Rinn 也去洗個澡。Rinn 點點頭，
Hikaru 才發現她們都忘了把墨鏡放車上，
便將兩人的都拿去清洗擦拭好，清涼的水，
黑色的太空，與火星是截然不同的對照。
而不變的是她感受到的，Rinn 對她滿滿的、
慷慨的愛。

Rinn 沖完澡，Hikaru 招手要她一起來
坐在艙內的大沙發上，對著觀景窗，這個方向
剛好現在看得到遙遠的、美麗的土星，美麗的環，
正45度仰望著她們。土星反射出柔和、平穩又
溫暖的太陽光，她們平靜地欣賞著。

「Hikki，我犯了很嚴重的錯。」Rinn 突然
打破了平靜。

「我們的燃料，會在回到太空站之前不遠的地方
用完，確定無法直接進空港。」

「你的意思是，會需要別人來把我們拖回去？」
Hikaru 的大腦飛快轉著，

「是的，然後他們無論如何會發現我調用了這艘
快艇，載一個輔導官去火星。」Rinn 看著她，
空白的表情，但她知道那底下不是一般的高等
人類，是有血有淚的，她最愛的人。

「都是我的錯。」Rinn 看著漸漸變大的土星。
她設定的燃料倒數計時，已只剩下 0:37:19。
她只是靜靜地望著窗外。

Hikaru 將手輕輕覆上沙發上 Rinn 美麗的手。
想到軍法裡，高階軍官若是犯了重大過錯，後果
十分可怕，這是對應他們的權力與責任，相對
而生的處罰。Hikaru 不禁害怕，她坐近靠在
Rinn 的懷中，讓她摟著她。

出了大問題的高階軍官，當然應該不會有純人類
在裡面，因此都會快速地被無情施以「重設」的
極刑；那就是將高等人類或純人類的記憶全
清除掉，接著會接受快速的洗腦教育，以求快點
能重新「使用」在社會上。如果說人有靈魂，
重設，也就是讓靈魂灰飛煙滅了，所有的一切
都會歸零，只有這個優秀的身體會重新再利用
而已，當然，這組基因在育種數據庫裡的成績
必定是大打折扣了。

「你知道嗎？我們的血是粉紅色的。」Rinn 突
然這麼說。Hikaru 大概可以推測，Rinn 跟
她一樣想著現代的極刑，因此聯想到舊時代的
極刑會流血。

「我知道阿，因為你們的血球和荷爾蒙都是改良
過的。」雖然沒有心情，但 Hikaru 仍記得起
學生時代課本上的介紹。

「我的意思是，就好像你今天的衣服顏色。」

Rinn 一把將 Hikaru 深深擁進懷裡。
「為什麼你總是讓我的血液沸騰？」Rinn 說著
微微低頭深情地吻了她。

Hikaru 也愛憐地摸著 Rinn 的臉龐，她又
何嘗不是她的 Venus？她根本是美的化身，
而且如此地接近神。

「為什麼一碰到你，我就東西南北都分不清了。」
Rinn 迷亂的眼神盯著她的唇，Hikaru 從沒有
從另一個人身上，不論是哪一種人，感受到這麼
強大的慾望，仿佛從 Rinn 的眼睛、嘴、及每個
毛孔中滲出來，把她包圍著，讓她感到暈眩，
Rinn 強壯的手臂支撐著她，閉上眼之前，
她看到 Rinn 熱切的吻來，但此刻，她只感到
無比憂傷，她擔心馬上就要與愛人永遠分離。
她們已漸漸接近太空站，木星的光，被太空站
擋住，她們在太空站的陰影下，這熱烈的吻，
就好像是訣別，Hikaru 想問 Rinn，她的心
是否也一樣，充滿著所有的情感，讓她難以呼吸、
就好像快被撕裂一般…

「我們不要飆車玩，把燃料拿過來，也許
就夠了…」Hikaru 躺在 Rinn 的胸口，
閉上眼睛，

「但我忍不住想看你開心尖叫的樣子。」
Rinn 溫柔地說，眼光從沒離開過她的愛人。

http://i.imgur.com/1RasWGv.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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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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