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比人2：荒谷惡龍 - 電影

華麗地搞砸了——《哈比人2：荒谷惡龍》

趕第一天上映去看了，直接了當地說，這次的第二集是失敗了。現在心
情真的很難過，陪伴長大的魔戒，十多年的回憶……我多希望看到一個哪怕
是及格的作品也好。電影前半段是及格沒錯，但後一個半小時如坐針氈的觀
影感告訴我，即使以最寬容的方式去看，都不算成功的作品，而是個標準的
拿了一手好牌然後華麗地搞砸掉的作品。

在好萊塢當然不缺被華麗地搞砸的作品。但為什麼偏偏要是哈比人第二
集。為什麼偏偏要是彼得傑克森團隊。為什麼偏偏要是這群演員……我不確
定他們出了什麼問題，但顯然滿嚴重的。這一集電影不再看得見聰明、大膽
而細膩的改編，反倒充滿了粗糙感，就像因為太急著完成以致充滿還來不及
抹去的斧鑿之痕。每當遇到這種時刻，只能說，讓我重新體認到即使再大神
級的編導，也是人，也有低潮。也會犯錯。


無法繼承的精神

儘管我確實喜歡《哈比人》的小說，但不算什麼原作的死忠粉絲，我也
明白所謂改編的美德並不在於忠實地呈現原作的細節。它只應繼承原作的精
神，卻必須用適合電影的方式把故事說得精彩。而也因此，我完全被《哈比
人：意外旅程》中的精巧改編給取悅了。

比如第一集電影的功績之一可說是重新描繪了所謂矮人的魅力。原著小
說中的主軸明確地放在主角比爾博的成長。13個矮人加起來的戲份大概也就
跟主角比爾博差不多，甚至更少。看完整本書，很難記得超過一半以上的矮
人名字，而第一集電影很明顯認為這樣不行。畢竟小說可以把鏡頭完全鎖在
主角身上而不出問題，但電影若放了13個角色卻只當他們是活動背景，都是
一群沒印象的傢伙在鏡頭前晃來晃去那怎麼行？所以第一集電影首先幹得好
的就是先用兩三幕極有效率地塑造出矮人整體的性格特色，再用重點加強，
讓幾個戲份特重的矮人突出。你至少一定可以記得七個人以上。這除了強大
的美術團隊威能之外，更有著編導的苦心算計，讓這些矮人有了可愛而明確
的面孔，並且讓你記得住。

但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編導對於矮人這種族核心魅力的出色掌握。矮個
子、滿臉鬍子、天生巧匠、貪婪而善算計，這些是原作設定。但電影加了個
更重要的元素：他們身為光明方的種族，亦有著外表不易看出的高貴性格。
比如一來就把比爾博的家裡搞得一團糟，隔天卻幫他全都還原得乾乾淨淨。
這些矮人貌似粗野但其實很有教養，只是以他們自己的方式來表達。在比爾
博灰心離去時，波佛笑著拍著他肩衷心地祝他好運，君子絕交而不出惡聲。
即使索林一直到片尾之前仍不認同比爾博，當他滑下斷崖時卻是那個冒險去
救他的人。我會直接回想起他對在出發前對甘道夫說「我無法負責他的命運
」，他始終對於讓比爾博進入團隊感到躊躇，是因為他已在肩上扛下了對於
所有隊員的責任，所以他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自己其實不認同的人。這
些矮人們雖是一見面就遞出合約，無情地把一切風險、權利義務切得明白；
卻也是先小人而後君子，入了團之後，他們就會把你當自己人。而第一集的
瑞文戴爾那段更可說是另一個精彩對比。相較於總是高貴而出塵的精靈，下
巴抬得高高，禮節完美，卻免不了一種很難相處的感覺；這些矮人們相較之
下反而真誠易懂。看完第一集後，觀眾很容易能認同甘道夫所說的：「習慣
之後，會發現他們其實滿可愛的。」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為什麼在第一集電影中編導好不容易才精心設
計出一個充滿魅力的模型，卻在第二集裡把它毀得一乾二淨？

比如這群矮人同伴之間的深刻羈絆，足以讓他們在第一集面對食人妖時
，為了一個同伴拋下手中的武器束手就縛，足以讓他們撐過重重危難而不掉
任何一人，卻好像在第二集時都忘光了。在這方面編導總共犯了兩個可怕的
錯誤。一個是索林拋下奇力的方式，我當然可以認同在那時拋下他是必須的
，不可能帶一個傷兵去爬孤山；但就一個「為了拯救團隊而受傷的夥伴」而
言，索林說的方式並不夠漂亮，導致場面整個僵掉。這是編劇的失誤。這裡
或許勉強能友善地詮釋為索林因為心也很亂所以必須用這種拙劣的方式扮黑
臉。但在伊魯伯中，他拿劍指向比爾博，就怎樣也說不過去了。即使這邊是
要表現出索林有多心焦如焚，也是個非常拙劣的表現方式。這橋段大大破壞
了索林這角色的核心魅力，我實在不懂為何要用這種方式毀掉一個本來很出
色的角色。小說裡索林是因為寶藏而瘋狂，但他是「得到寶藏之後」才瘋狂
，換言之，接下來還有一整集的電影可鋪陳他從原本個性高貴的人轉為墮落
的過程，我實在不懂為何編導要急著在此刻做這件事。即使後來他重新振作
，召喚矮人們對抗惡龍，但對我而言是拗不回來了。我忘不掉他「明明知道
有惡龍，卻仍對著同伴舉劍相向，只因為同伴還沒有達成他的任務」。這處
理太粗糙，斧鑿之痕太重。實在太遺憾了。

另外一個嚴重失誤是為了捧比爾博，竟讓矮人們輕易地在孤山門前放棄
了努力。拜託！矮人頑固的程度可是連甘道夫也會為之驚歎的程度，如此頑
固的矮人們竟然會輕易地認輸，甚至丟掉鑰匙，又是個極為粗糙、甚至沒顧
及第一集他們自己建立的模型的設定。雖然在小說裡也是把發現洞門的功績
歸給比爾博，但矮人們也只是在一旁碎碎念，卻不曾就此掉頭離去啊！沒有
必要為了特出一個角色，就把其他角色的台給拆了。這只會讓劇本的說服力
與角色魅力同時驟降，同時還不會比較好。

更別提其他的一些不OK的細節，比如不肯拿出金幣的葛羅音（好不容易
跑到長湖鎮，卻無端在此刻耍別扭，然後轉眼看到孤山又給錢，我完全不知
道設計這橋段到底想用來強調什麼。金靂的老爸其實是個笨蛋嗎？）或者選
擇偷偷摸走兵器然後卻被抓的矮人們（小說裡矮人們是大搖大擺地進了長湖
鎮，直接受到熱烈歡迎，自然也不用偷什麼兵器。這邊硬是製造出領主與居
民矛盾，導致矮人必須要偷渡甚至要偷東西，感覺一整個也都很多餘。多餘
也就算了，當賊卻毫無道德壓力的矮人們也很讓人破滅。編導可以輕易地用
一兩句台詞解除這矛盾，但他們沒有），或者在鎮民面前宣告分享寶藏的索
林（看電影他甚至拿劍指比爾博，你相信這傢伙真會乖乖地分寶藏？而根據
小說之後的劇情，索林也沒有想分寶藏給鎮民，頂多願意付出對應的價值購
買其裝備、補給品與服務。換言之，這邊輕易地許諾分享寶藏，將會讓索林
完全變成一個卑鄙小人。）我想觀眾可以接受矮人們貪婪，只要貪而有道，
角色便不會失去魅力。好不容易在第一集電影中才把矮人這個族群塑造出不
同於精靈的獨特魅力，在第二集中卻無法繼承這些美好的模型，除了自毀長
城，我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


硬要出場卻又沒處理好的橋段們

上述那些不OK的、斧鑿痕跡明顯的細節，給人一種拖戲感，很難不令人
覺得是為了撐起三部曲架構而硬是塞入的橋段。當初要拍三部曲時就有很多
人疑問過這麼薄薄一本是要怎麼拍成三部？而第一集電影的出色表現可說是
給了上述問題一個完美的解答：「只要故事說得精彩，當然可以。」為求精
彩，第一集電影選擇兩個策略，其一是補足了當時中土世界的大局觀，亦即
當小說只能專注於訴說在矮人大冒險中比爾博的成長、而對於經常神秘失蹤
的甘道夫只能寥寥幾句帶過；電影就選擇從這裡切入，完整呈現甘道夫在這
齣「矮人大冒險」幕後的算計。順便把一堆老朋友抓上來跟觀眾打個招呼，
還加了個褐袍瑞達加斯特的彩蛋。這行得通。非常聰明。其二是把小說的細
節具體地呈現以服務原著粉絲。比如把矮人的鍋碗瓢盆之歌與孤山之歌搬上
銀幕都是《魔戒三部曲》所無法負荷的奢侈。《哈比人》第一集充分展現了
緊有緊的拍法，而鬆也有鬆的拍法。有《魔戒三部曲》那種剔骨離肉，只剩
最簡潔的主軸、少一支就會垮的緊湊呈現；而《哈比人》這種徐緩地展現中
土世界魅力的策略照樣可以很精彩。

……至少看完第一集之後，我完全不懷疑編導做得到。

但到了這一集，首先，呃，比翁。可憐的比翁。明明是個在小說裡非常
重要而且超有魅力的角色，結果在電影裡的戲份比小說裡只出現一句話的瑞
達加斯特還要沒魅力是哪招？ 比翁可不只是擁有能變成熊的粗豪魔法，更是
個很有內涵的人啊，為什麼弄得好像他只是個稀有生物似的。他與甘道夫之
間的機鋒交會呢？那些能解語的聰明動物們呢？豐盛的美食與大熊的宴會呢
？他只是功能性的出來展現一下，提供矮人一夜之宿與小馬，還有最後露個
臉暗示他有暗中保護。這不得不說是個遺憾。比翁的魅力與重要性遠遠不只
於此。

好吧，我們也都知道電影裡的分秒都是很寶貴的。這或許是選擇過後的
結果。省下這邊的時間是為了拿去做更有效的運用。結果是拿去做了什麼呢？

拿去給奇力，讓他與女精靈談戀愛。（暈倒）

還順便把勒苟拉斯拉進來，呈現個三角戀的架勢。（再暈）

靠～～～雖然以前的魔戒因為都是些臭男生跑來跑去導致基情四射的惡
名昭彰，但也不需要因此就硬插一個異性戀橋段吧？而且還是個難看到炸掉
的男女戀愛橋段。雖然男的帥女的美，但他們調情的台詞真的很蠢啊。「妳
不搜我的身嗎？褲子那邊可能有藏兵器喔。」這算是哪門子的中二搭訕台詞
？莫名地冰山女精靈後來還真的被打動了。兩人開始講一些十分突兀且內容
很像小學生的情話。「星星好高好遠但我最喜歡星星了」之類的。後來矮人
逃走之後，女精靈就突然變得很熱血，看到奇力膝蓋……不，是小腿中箭之
後，就跑出了幽暗密林，還對著勒苟拉斯說了一段大義凜然的話，拜託這一
點說服力都沒有好嗎？妳看起來根本就是要去找郎君的，別騙人說是要去拯
救世界了啦啊啊啊～～

總之這兩個人男有情女有意，明顯的勒苟拉斯就是個工具人而已。這樣
的三角戀到底想要打動誰啊？就算使出了治傷這種王道橋段，對白太蠢還是
一樣感動不了任何人啊。對白的問題，就不能說是演員的問題，而是編導的
問題。

（說起來，奇力中箭這一整段就是很沒必要，除非你要說這也是為了第
三集的伏筆……話說導演好像完全忘了「王之手乃醫者之手」這件事。阿夕
拉斯是誰搓一搓然後都可以用的玩意嗎？亞拉岡表示：……）

整體而言，編劇與導演在這一集並沒有幫角色太多忙。更遺憾的是我們
都知道他們其實是有能力做到的。我們都看過他們做到過很多次，也都被感
動過啊。《魔戒三部曲》那氣質脫逸出塵，踏雪無痕的勒苟拉斯呢？雖然誰
都知道那是靠後製與特殊化妝大幅烘托的效果，但我也很樂意假裝不知道地
就這麼讚歎啊。眼前這個臉孔輪廓略微發福、神情與十年前相較更顯滄桑的
勒苟拉斯，看了只會讓人感到歲月還是會摧殘精靈而遺憾不已啊。

但顯然地，他們覺得觀眾就是喜歡看勒苟拉斯打，所以就讓他拼命打。
前面一路打蜘蛛或者河邊打半獸人已經夠了，偏偏還要他繼續打到長湖鎮。
導演你難道不知道勒苟拉斯並不是走打仔路線嗎？之前大家喜歡，是因為他
的鏡頭都有精心設計，同時又少得恰到好處嗎？有飢餓感才會有珍貴感啊！
這麼毫無節操的大放送只會讓人覺得廉價好嗎？

特別是還把他設定成一個工具人，又有點中二。這已經不是拆到第一集
的台了。這拆到前面魔戒三部曲的台了好嗎？第一集看到那些老朋友出來打
招呼令人興奮，但第二集理當很興奮，我也覺得自己該興奮的。不知為何，
只能用死魚眼看著銀幕，毫無雀躍之情。

更別提理當是整齣電影高潮的，矮人們在自家對抗惡龍這一段。插入這
一段的目的本身是明確而聰明的。畢竟如果像小說那樣惡龍乾脆地離去，讓
矮人就這麼平白奪回了家園實在太輕易了。讓矮人起身對抗，能為他們之後
死守家園的行為增添力道——雖然無論有沒有跟龍打，矮人都有充分的理由
死守家園；但就說故事的角度而言，當然要拼命對抗過，後面享受與守護勝
利的果實才會顯得理所當然。

……但請告訴我，他們打了半天，是有給惡龍造成任何麻煩嗎？

除了讓惡龍滑了一跤外，似乎沒有造成任何麻煩。矮人們就像在演小鬼
當家，滑來滑去跑來跑去，讓惡龍也跟著竄來竄去順便把家裡拆得亂七八糟
。就這樣？就這樣。最後的大絕「黃金！超級大矮人」根本意義不明。原本
以為至少也讓史茅格受了點傷，結果出去抖了抖又像沒事人一樣啊。即使用
最友善最寬容的方式去理解，這一段是為了極大地塑造出惡龍到底有多強，
你有必要花半小時徒勞無功的打鬥來告訴我這件事嗎？前面已經花了二十分
鐘讓比爾博跟惡龍玩你追我跑了耶，要展現惡龍之強這超級夠了好嗎？看到
矮人們跑了半天，終於放出的大絕竟然只是不知從何而來的超級黃金大矮人
（矮人帝國在被惡龍滅掉前，隨時都會預先備好了幾千噸的黃金溶液與巨大
的矮人鑄模？到底想拿來幹嘛啊這個？），而且還沒有造成任何顯著的效果
，這劇情密度真的低到讓人只想罵髒話。

大概只能期待這些看似無效的情節是導演留待在第三集講完的伏筆吧。
我衷心希望後面還有交代。就像甘道夫那條線雖然也暫時意義不明，但暫不
置評。畢竟那明顯還有伏筆。儘管如此，把這麼多東西全丟到第三部才解釋
，也讓人質疑第二部電影的完成度，以及最初選擇拍三部曲的必要性。畢竟
現在連讓人喜歡上這些角色都很困難啊。看到黃金就突然腦殘開始敵友不分
的矮人王子，沒有誠信又濫殺俘虜的精靈王與他手下眾多莫名歧視矮人但自
己又沒多崇高導致看起來很可笑的木精靈們，其中包括這一集變成工具人的
勒苟拉斯與毫無原因就愛上矮人的女精靈。從角色設定就不OK，劇情動機也
薄弱，更慘的是節奏也很拖沓。看到約兩小時左右後面的觀眾席竟傳來鼾聲
。但一般而言我會覺得難以置信，但今天我倒是不怪他。畢竟如果節奏沒控
好，就很難把觀眾乖乖留在座位上將近三小時啊。

（另一個令人厭惡的小橋段，無關緊要但我超討厭所以不得不抱怨：到
底為什麼要讓矮人們從馬桶裡爬出來？這一點也不好笑，也不悲壯。先前逼
他們進死魚桶已經很夠了，然後又是馬桶，這到底是《哈比人2》還是整人的
綜藝節目？）


總結

雖然我很想說《哈比人2》其實看DVD就夠了，但對於從《魔戒首部曲》
就跟到這裡的fans而言，進戲院看一次似乎是無論如何都要進行一次的儀式
。就像即使我對《哈比人2》再不滿意，到時候還是會進戲院看《哈比人3》
，就算是邊罵邊看，還是會看。但我真的很不想接受，如果《魔戒系列》的
後續作品竟然會變成一種必須邊罵邊看的東西……

只能期待《哈比人3》演出如《饑餓遊戲2》那樣的大逆轉了。PJ是可能
做得到的。所以我依舊會懷著期待進戲院看第三集。但對於第二集的失敗也
沒啥好說的，上文應該將我個人的不滿表現得很徹底了。我想愛一個導演不
需要連他的失敗一起無腦地愛。尤其作為一個厭惡溫情主義的粉絲，如果看
到不好還硬要說好，那只是對他過往「好的作品」的褻瀆。關於第二集就只
說能到這裡。繼續坐等第三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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