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頓莊園 Downton Abbey S01E02 (雷) - 歐美

複習唐頓第二集！以前沒注意這次才注意到的，是首集角色基本介紹後的次集主題介紹：關於「工作」的自我實踐、存在焦慮、與社會角色。話說英國一直變遷中、19世紀更變遷極速、在這過程中很多科學技術社會組織做事方法都變了、上世代舊人舊物難道都要如19世紀瘋狂擴張的資本主義冷酷淘汰嗎？那當然不！唐頓堅持的更像是「保守主義」，這字眼在今日的政治修辭中也許已被打臭為食古不化甚至反改革，但 Edmund Burke 提出這概念的初衷本是非破壞性的「漸進改革」，尤其有別於法國大革命的破壞式「革命」。

看上集有版友推文提到「Netflix 翻譯很爛」，我這集就打開字幕看了，才發現真的很糟糕！其中完全錯誤會誤導觀眾而必須澄清的一個，在三位小姐聊大表哥律師執業時的談話：翻譯字幕裡 Sybil說兩位貴族友人「學習酒吧相關」、Mary只說他們是鼎鼎大名的「林肯餐廳」非等閒可比... Oh no no，這裡 Sybil說的 "The Bar"是學習「訴訟律師」barrister 業務、而 Mary 說的 "Lincoln's Inn"是倫敦聖殿區的「林肯法律學院」、是英國高端中產專業菁英中的菁英呀！這段只是告訴我們，很多別家貴族男生甚至女生 (Vivian) 也在參與工商社會了，唐頓毋須大驚小怪。
https://en.wikipedia.org/wiki/Bar_(law)

千呼萬喚的「大表哥」Matthew，他則是約克夏 Ripon 這小城的新科律師專長產業法（話說 Ripon我竟也去過！因為去廢墟古蹟 Fountain Abbey 需在此接駁），看來他也遙遙同意 Mary 說法、覺得我只是個「中產小律師」和他們貴族天差地遠、還要媽媽提醒他「我們是高端中產」Upper Middle Class，兩人初來乍到唐頓小鎮一路見到迎賓排場時、也有一次次很明顯的兒子翻白眼與母親打圓場之對比，看得出他倆對貴族態度的不同：跟著舊社會成長上來的 Isobel 很積極把握機會接手貴族位置摩拳擦掌做改變、但在新工商城市教育長大的 Matthew很有「自食其力」的自尊。

只是「自食其力」的自尊，首當其衝傷到本集初登場（後幾季愈發搶戲）的 Mr Molesley，二刷我才注意到他這職位的背景：看來他以前就在唐頓小鎮當男僕、只是離開一陣子不知是失業還是做別的工作、這次來服侍 Matthew是被人稱「回家感覺很好吧」的圓滿歸宿！可惜一上來就處處碰小律師釘子、看小律師什麼都自己來還一副沒有距離的開明樣、對他提供的任何服務與建議都揮揮手不當回事、甚至冒出「委屈你一個成人做這工作豈不可笑嗎」(!) 這真是殘酷，一個新社會的世界觀裡沒有舊世界人的位置直接否定其存在！還好這集內 Matthew學了第一課、修補了點傷痕。

這集談「工作」，樓上最興奮的當然是 Cousin Isobel，不過從與老夫人 Violet 見面敘禮「我們怎麼相稱」就碰第一個大釘、展開未來六年直到電影樂此不疲的兩老大鬥法 XD 她初來乍到就插手醫院強推新療法、第一仗先馳得點為緊跟潮流的中產專業得到正視與尊嚴！雖然我記得好像某集又準備吃鱉？不過反過來，對傳統貴族來說，Violet直接建議「去主持慈善義賣會」其實就是他們慣例的工作；關於這間「小鎮醫院」，則是由 Robert 的爸爸這上代伯爵出資建設成立的，雖然在貴族說法是「給自己留個紀念碑」memorial，但其實這就是他們在產業中的位置。
https://fr.web.img5.acsta.net/r_1920_1080/pictures/19/02/07/16/48/5016047.jpg

（Cora 說這醫院的字幕是"It's a college hospital"，但我怎麼聽都覺得是 "cottage hospital"，這比較符合語境且英國確實有 cottage hospital這「鄉村醫院」類型，最基本只要有間房子幾張病床一個小鎮醫師主持就可以，從 1818 年開始慢慢普及，讓鄉村民眾不用遠道跋涉就能受基本醫療。接著 Robert 提勞合喬治的 National Insurance Act 1911，是英國最早的「勞工健保」，是他打造英國成為福利國家的起始；而 Robert 再說 Dr. Clarkson 會引以為傲「僅次於聖湯瑪斯醫院」應是誇飾法，因為倫敦 St Thomas' Hospital是歷史悠久首屈一指的首都大醫院。）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ottage_hospital
https://en.wikipedia.org/wiki/National_Insurance_Act_1911

這唐頓第二場 supper 餐桌機鋒戲（目前是每集一場），談完尚不被定義為「工作」的貴族工作後、再來談那時工商社會概念下的工作，由目前話說不多但看來蠢蠢欲動的 Sybil打開話匣續問 Matthew「那你從事什麼」，讓他滔滔不絕談了 "job"、"partnership" 與 "weekend"等驚人概念令老爺越聽越凝重 XD 轉向樓下看他們如何談「工作」，劈頭就是 O'Brien「真正的鄉紳不工作」，在此也看出樓下眾人意識型態差別：O'Brien & Thomas這些叛逆份子其實是憤憤不平，把貴族當作不工作的好野人與勞工對立，但若能把那些貴族 charity也當種工作就較能釋懷。

說到 O'Brien & Thomas ，這集三次「信口開河說溜了嘴被不該聽的人聽到」的笑梗，用在三個對自己位置缺乏意識的蠢動者：(1) Matthew 說「他們會把一個女兒 push on給我」，被 Mary 抓包「你們很忙我就不 push in」；(2) Thomas談「老夫人」被 Carson 抓包；(3) O'Brien 談「才不服侍那無名小子」被 Cora 抓包還說重話。還好其中 Matthew學得很快融入了，但樓下兩位還有種 "This is a free country" 「我們有言論自由」的忿忿不平。是地你有自由，但當你的自由在挖群體文化牆角時，這毫無節制的自由對群體和對個體自己都未必有好處。

至於勞工的「工作」呢，這集也漸漸把地圖畫大：醫院裡生病的是伯爵地產上的「佃農」、他若死了他妻子也會接替他續耕；Thomas也在工作後院幫 Carson 調時鐘、因他父親鐘錶匠出身；女僕 Rose 收神秘包裹神秘文件也在找工作；古意男僕 William則衣有裂縫被 Carson 鄭重叮嚀：男僕工作就是要「全天候的 pride and dignity」、因為這就是一個貴族家族的品質投射！記得我後來看製作特輯才知「男僕」是樓下工作中最重視表現的「門面」。相對地，看來很嚴格令小輩害怕的Butler，也不是什麼壓迫性權威而也是個「工作」，等年輕人成長上爬扛了責任就會慢慢懂。

談到Carson，他這 Butler 工作又是怎麼找來的？好像六年都沒談，但這集談了他在這之前做什麼民間的「工作」、也映襯出唐頓官家這工作有多值得珍惜。不過這種在英國 19 世紀勞工娛樂 Music Hall 唱歌跳舞的工作，有這麼卑微羞恥令人想鑽到土裡嗎？唐頓「海納百川」的開明彈性，繼上集留下 Bates後這集更上一層樓：開明的人絕不會瞧不起人們糊口的工作、反而看見那對比還覺得 highly entertaining XD 儘管正如 Bates所說，知道真相後「我們看他的眼光從此不同了」，但那不是正向改變嗎？只是 Bates說這話 Anna 兀自不信時，也預見著未來揪心與拖戲 (!)

然後這集主要衝突的「湊對」Mary & Matthew，本來 Mary 心裡還想著愛情「才不嫁個連刀叉都拿不好的」，不久驚訝地意識到這竟成了一樁貴族女子傳統「工作」：不只美國媽媽連保守 Granny 都準備把他下嫁繼承人以保住財產！這和中世紀貴族聯姻賣女兒有啥不同 XD 以優雅表達暴怒的 Mary 更要上溯古希臘：我是可憐的仙女座 Andromeda、被無良的仙王仙后犧牲出去保他們地位、還要下嫁一個粗魯無文的大海怪 XD 但表哥也要捍衛海怪的尊嚴「不問問仙女和海怪怎麼知道呢？」那麼「英仙」Perseus 又何在？這集以為是老友 Evelyn Napier、下集才知有更危險魅惑！

最後，這集談這麼多千奇百怪的「工作」，無非要鋪陳唐頓莊園這種貴族大宅的存在價值：當我們看見一間「百萬磚塊漸崩毀、天溝堵塞水管漏、結霜石頭崩裂中」的零功能巨型建築，怎知不是某些人「投注一生心血」的工作成果呢？但這集也初次有人直白說出「總有一天你們也窮途潦倒」，這英國傳統貴族莊園紛紛變賣的淒涼風潮將在接下來幾季愈來越明顯！只聽老爺從容笑笑「還好那天還沒到」，畢竟人人都想找個位置參與社會獲得某種 self-worth 、上層做醫護下層做僕傭不也是一樣？唐頓世界每個階層「都有不同角色要扮演」，儘管世道嚴峻仍要設法讓他們存續。

跟著觀眾一起學到貴族一課的 Matthew，那張阿丹臉擺起尊榮照顧 poor old Molesley的心情，還真有天生貴族氣勢！很高興這集唐頓把「傳統貴族的存在價值」做了一次初步介紹，解了我們這種資本社會中產階級對貴族鋪張的疑惑甚至憤懣，或是換個民主國家小康觀眾的眼光、看看我們如何認同英國「君主立憲」仍花大錢豢養王室這件事，大概也是異曲同工。以物質來說，這集最令我有感的就是老爺的「天溝水管」與「落磚碎石」那段演說了，Highclere Castle光修個屋頂就是靠《唐頓莊園》收入支持呀 XD 接下來幾季「古蹟修繕」與「地產管理」將是永恆的課題...



趣味典故一：老廚娘的 "Kidney" 在此字幕翻為「內臟」，實應為英國美食「牛肉腰子派」簡稱，但翻內臟也挺促狹亦有其切題，因為下一句就是要把小廚娘「腦子」挖出來做油炸餡餅 fritters！

趣味典故二：老爺叫 Carson 冷靜所提的 Sydney Carton，是狄更斯《雙城記》為了他人犧牲自己的壯烈代表，完美主義的 Carson 一灰頭土臉就堅持尊嚴要自我了斷？這些催淚大戲咱就免了罷。

本集金句：醫生「她會留下來」至少在"foreseeable future"，老夫人正色 "Nobody can foresee the future" XD "not you, not me, certainly not Mrs. Craw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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