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洋次的哀而不傷 - 日本

文／聞天祥

　　日本電影大師山田洋次的新作「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雖然指名要向2008
年往生的另一位大師市川崑的名片「弟弟」（1960）致意，卻又不僅於此。兩部片都
見堅強的姊姊拿著帶子繫住自己和已近彌留的弟弟的手腕、深怕他醒來找不到人的感
動情節。但老電影中的弟弟川口浩青春瀟灑、叛逆不羈；山田洋次鏡頭下卻是年過半
百還不肯長大的笑福亭鶴瓶，他的玩世不恭，反倒令人想起山田洋次名列金氏世界紀
錄最長系列電影「男人真命苦」中的渥美清。因此，「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對
老影迷而言，其實夾雜了許多懷念的電影印象。

　　即使你對上述經典都不熟悉，也沒關係。山田洋次最膾炙人口的正是他的親和與
通俗，但又充滿態度。「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以東京近郊一家小藥局作為主要
場景，吉永小百合飾演的調劑師，雖然喪夫多年，卻靠一己之力帶大女兒，侍奉婆婆
，還要不斷包容一再惹是生非的弟弟。東方社會對親族、倫常的重視，往往連婚嫁之
後也難以割捨原生家庭的牽絆，而這往往是許多人眼中的壓力，我們卻在吉永小百合
身上看到某種甘之如飴。也多虧這位超級天后親切入世卻又絕頂不凡的氣質，加上山
田洋次骨子裡對此深信不疑的信念，否則這在現代近乎神話、理應絕跡的美德，實難
表達得有說服力。

　　但有意思的也在這，本片既非透過姊姊吉永小百合、也非弟弟笑福亭鶴瓶來主述
他們的關係，而是由蒼井優這個女兒／外甥女來講這個故事（所以英文片名叫 About
Her Brother）。第三人稱敘事的「間接」觀察 ，使得影片得以維持一種較恬淡的情
緒，也暗示了第二代對上一代處世情感，從好奇到認同，甚至有了繼承的希望，這應
該也算導演對年輕一代的期許吧！

　　青春美麗的蒼井優，在面對銀幕形象近乎完美的吉永小百合，儘管難以匹敵；但
山田洋次讓她飾演嫁入外人稱羨的醫生世家但又選擇離婚的失婚婦女，不僅突破了蒼
井優過去的演出型態，也透露出導演毫不保守的一面。因為他不僅對象徵傳統的姊弟
情深，投以溫暖的敬意；面對單親母親、失婚女性，也不吝於肯定她們主動選擇的價
值，蒼井優後半段和加瀨亮的愛情，就是一例。

　　有些電影立意甚佳，誠意無可挑剔，但以作品觀之，卻常流於簡化及說教，或者
讓人無法忽略其場面調度的笨拙。「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即使搆不上經典，卻
完全看得出山田洋次的境界。那是種面對生離死別，不硬催淚，不灑狗血，哀而不傷
的尺度拿捏。就像一事無成的老男人永遠是弟弟，而姊姊一以貫之的堅強關心，讓弟
弟最後走得既有尊嚴也無遺憾，動人地反映出山田洋次對人情的信仰。如同他細心調
配了四季更迭的外景變化，但這家狹小的藥局依舊是左鄰右舍的連結與家庭成員永遠
的避風港；變與不變，表裡互映。而這些儉樸執著的角色，也內化了導演對生老病死
、人情義理的感悟。

　　快要邁入80大關的山田洋次，藉由「春之櫻：吟子和他的弟弟」作了一回感人的
宣示。

─資料來源───────────────────────────────────

http://udn.com/NEWS/ENTERTAINMENT/ENT3/5858491.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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