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仇者聯盟 The Avengers，致敬洛基 - 電影

看完《復仇者聯盟 3：無限之戰》，感想很多，就先從開場的洛基開始吧。此篇不多談復3 反而要回頭多談復1 ，因此關於復3 的洛基我也不爆雷，只能說這位真的不太像雷1 復1 雷2 雷3 的洛基，令我激情驚嘆（且不說是歡呼是落淚是嘻笑還是怒罵）之餘，卻覺得漫威十年這許許多多好故事、好角色、好敘事，雖然在復3 號稱十年磨一劍集大成，我卻覺得從索爾洛基開始看見一個個擲地有聲的敘事竟然被磨平。哎。

歡樂熱鬧的超級英雄電影要怎麼看？雖然漫威電影我是從 2011 年的《雷神索爾》與《美國隊長》開始看，但真正對這一種崛起中的電影類型開始建立觀賞觀點，還是從 2012 年《復仇者聯盟》開始的。雖然說我在漫威電影第一階段看的這幾片多多少少都有點單純童趣，但童趣除了很適合正漸漸被漫畫電影（尤其是黑暗的 DCEU ）排除的兒童觀眾之外，童趣故事背後的電影「敘事」narrative 往往由小見大呼應現世社會與人心。

當然超級英雄電影本來就可以爽爽看，看角色多帥氣、互動多幽默、身段多俐落、特效多精緻、動作多精彩、團戰整合多巧奪天工、劇情感情多感人肺腑... 但我更重視的還是這些超英電影故事給了我們現世觀眾什麼啟示訊息，讓我們不只是在看爆米花爽片當個現實生活的逃避，而是看完出來能激勵我們或啟發我們對現實有更新的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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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觀賞超英電影的靈感，我倒是要感謝洛基演員 Tom Hiddleston 在 2012 年《復仇者聯盟》上映前寫了篇衛報文章，令我醍醐灌頂。在那各界傳統嚴肅影人瞧不起漫畫超英電影的氣氛下（當然這氣氛是否真存在，也值得回顧質疑），我的英雄 Tom Hiddleston 謙和又溫暖地從個人童年經驗出發、細細援引1980s-2000s 的超英電影足跡、慢慢回顧數百年戲劇與數千年神話傳統、為超級英雄電影的現世價值下了一個充滿希望的註解。那篇文章當年在版上也有人 po 過，相信六年過去很多人都已經耳熟能詳了。

Tom Hiddleston 2012/04/19 衛報文章全文：https://goo.gl/zBxAoP
以下只節錄我認為最擲地有聲的熱情片段，與我的粗略翻譯：

"Big talk for someone in a silly superhero film, I hear you say. But superhero films offer a shared, faithless, modern mythology, through which these truths can be explored. In our increasingly secular society, with so many disparate gods and different faiths, superhero films present a unique canvas upon which our shared hopes, dreams and apocalyptic nightmares can be projected and played out."

「一定有人質疑：你拍部蠢笨的超英電影就來說大話呀？但超英電影提供了一個我們當今這非信仰社會可以共享的現代神話，帶我們探索多元紛雜甚至互相辯證的（上段引用哈洛品特有提到）人間之複數真實。在我們這日漸世俗的社會，仍有這許多截然不同的神祇與信仰，而超英電影就提供了一張獨特的畫布，讓我們投射我們可以分享的希望、夢想、以及宛若末日降臨的夢魘，然後活生生地演出來。」
https://imgur.com/FWLOOeI


初看《雷神索爾》與《美國隊長》時，我還很投入地只當這是兩個赤誠帥男人好揪心的親情與愛情冒險故事，倒是抖森文章令我醍醐灌頂重審它們，才意識到它們真正投射了我們人間幾種（主要是男人的，但也不限於男人）面對世界的身段，也幫助我之後重看《鋼鐵人》，才慢慢意識到這漫威電影鐵三角各自敘事的用心、以及讓鐵三角那三種各自的「真實」來到《復仇者聯盟》交會衝撞的設計。

鋼鐵人東尼，他從鋼1 一直到今天的這麼多次電影呈現，那主軸的敘事都是「贖罪」，這罪不是他這個單純的花花公子與科學才子一人的，而是他背後的父親打造的軍武大企業，能在祖蔭下開發自己潛能成為天才工業家，就不能不一體繼承祖輩造成的傷害與罪咎，整個是「家業越大、責任越大」的概念。因此我們看見從鋼1 到鋼3 每次的壞蛋都是美國這戰利國家軍工的黑暗陰影之產物，而復1 復2 到美3 每次東尼的焦慮敘事都是在承擔補洞、怎奈越補越大、然後繼續承擔贖罪。

雷神索爾，他從雷1 到雷3 都在演繹一個貴族王子，相對於東尼代言現世靠雙手打拼的企業子弟反省企業，索爾則代言現世傳統的各類貴族統治階級之子反省貴族了。索爾當王子，在雷1 先要看見被他傲慢忽視的九界低等動物、尤其是親如兄弟的霜巨人之子洛基之苦，在雷2 （雖然拍得很抱歉）則要認真看見 Jane 所處的地球、並且紆尊降貴放下自己擁抱地球，在雷3 則要以更基進的批判眼光回視王國自身、看見王國黃金下的磚石與壁畫下的醜陋、看見被王國榮耀犧牲的騷人墨客女武神、以及被洗白王國當黑歷史埋葬的姊姊海拉。

隊長史蒂夫，相對於企業子弟東尼與貴族子弟索爾，則是我們一般凡人都能認同的平民子弟，我們生來沒有金湯匙超能力，但我們再一無所有都有一顆正直為人的誠心。隊長在多集的道德人格基本不變，只是一直在面對不同時代瞬息萬變的世界，從美1 看穿國家軍事神話之務虛、到美2 看穿美國老大哥之空中傲慢、到美3 抵抗以安定為名的管制神話努力捍衛自由。隊長儘管「一口白牙」的純淨正直不變，但面對這越來越複雜的世界，也一次次挑戰他的純淨正直與混亂世界有多切題或有多離題。
https://imgur.com/E5ZGm6R


這三種美國之子（或全球化下漸漸越來越像的人類之子）的超英代言人，在各自入世探索的漫威系列電影道路上，就在《復仇者聯盟》初次相遇了。復1 這片精彩連連令人叫好，一來帶出了未來即將登場的神秘外星威脅、二來英雄集結既有嘴砲爭執又有團戰合體技、三來紐約大戰初次給超英電影一個大格局戰爭立下標竿（後來《超人：鋼鐵英雄》也立了另一標竿）、四來簡單訴求的成長訊息就是「放下成見團結在一起」，一個 stronger together的概念，分開來光洛基心術與鷹眼箭術就可以輕鬆擊敗，合起來則連奇塔瑞紐約大戰都指揮若定。

光說 stronger together這任何童話故事都可以說的簡單訊息不稀奇，稀奇的是三個美國之子的相遇與衝突。我們看見此時的東尼不信政府（神盾）不信神話（索爾）不信英雄（隊長）、只信自己科學打造可以控制的一切讓我來；索爾則仍帶著貴族的傲慢，認為我們貴族壞胚子當然貴族自己帶回家關門解決，你們地球凡人別插手；底層出身的隊長則不信政府（神盾）不信軍工（東尼）也不信貴族菁英（索爾），畢竟也都是他在美一赤誠加入二戰才苦澀認識的各種黑暗。三位美國之子彼此各有包袱各自不信，就看能不能相信下世代的對方能夠扭轉歷史窠臼攜手走出新局了。

看《復仇者聯盟》當然不能忘記第四位主角洛基，他在電影中是金色王國的孽子，正如西方傳統貴族中無法繼承城堡只能往外覓地蓋城堡的二王子（後來看《冰雪奇緣》也是一樣），王國果實的繼承沒有他、王國代代相傳的打造過程也忽視他存在，於是在雷1 的孽子求愛焦慮之上，我們看見洛基在復1 將這求愛焦慮與開基焦慮疊合在一起，想要擁有自己的土地城堡與子民，無非也是渴望一個肯定呀。洛基儼然成為漫威電影敘事中的第四位美國之子，不是三位繼承黑暗轉為光明的，而是那一位受黑暗折磨走火入魔的，還等復1 打破扭曲夢想後留待雷2 雷3 慢慢療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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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以前就很喜歡《復仇者聯盟》，它當然可以當成一個看英雄集結爽快帥氣的爆米花片，要看簡單的團結抗敵勵志故事也是很精彩。而我欣賞它的還不只是把英雄集結在一起、讓英雄互動順暢團戰流暢，而是三位英雄以及一位孽子各自代言的美國舊傳統與新生代敘事，在此達成了一次敘事上的交會，畢竟超英電影拍這麼多集不只是讓大家開同學會熱鬧一場，而是要讓彼此的珍貴心靈激盪出一次火花，然後回到各自的世界繼續走向下一步成長、面對更新的入世課題。

用這眼光看下一次集結的《復仇者聯盟 2》，雖然同樣是 Joss Whedon拍的但觀眾影評大多認為不如復1 ，但我認為復2 認真地讓不同敘事交會而提出一個延伸敘事的基底還是在的、誠意也還是很可貴的，我也一樣要為它鼓掌給個 [好雷] ！就等下篇繼續談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hIR8Ar-Z4h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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