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斷背山－傑克的愛情（有雷慎入） - 李安

※ [本文轉錄自 movie 看板]

作者: eveno (eveno) 看板: movie
標題: [心得] 斷背山－傑克的愛情（有雷慎入）
時間: Mon Feb 20 00:40:55 2006

很想為傑克的愛情寫點什麼，很多想法在腦子裡打轉，卻不成文。這幾天
心情沈澱了點，也平靜了些，似乎是時候了。

（接下來有雷，慎入！）

有些人覺得傑克的愛並不純粹，我卻不如此認為。在我的感覺裡，傑克娶
羅琳其實是為了艾尼斯。當然傑克的婚姻也參雜了經濟跟現實因素，遇見
羅琳的那年他經濟困頓，且或許也考慮到已屆結婚年紀，如果跟某個女人
結婚似乎水到渠成。但依照傑克的個性，沒結婚我想對他並不會造成太大
困擾；只是艾尼斯一直認為結婚是人生常軌，如果傑克自己一直沒有婚姻
的話，或許會對艾尼斯造成更大的壓力...我想也許就是在這樣的考量下，
傑克才步入婚姻的吧。

傑克有妻子，那是艾尼斯認為的正常男女關係，一直以來，這都是艾尼斯
希望自己，也希望傑克能擁有的。傑克一直都照著艾尼斯的意願去走，不
管他多不願意－這就是他愛艾尼斯的方式。有一個互看不爽且與傑克針鋒
相對的岳父，一個毫無感情又需要處處隱瞞的妻子，這個家唯一能帶給他
歡樂的，大概只有他的兒子吧。

但親情畢竟跟愛情是不一樣的，傑克需要感情的溫暖，但艾尼斯卻不斷地
拒絕他。憤怒、失望、傷心、寂寞，反覆地糾纏著傑克，於是他發狂似的
向外尋找，搭訕、召妓未曾少過，以為能療傷止痛；但一旦嘗過了真愛的
滋味，那些虛情假意，又怎能代替？身體的確可以隨意地給了出去，可那
只不過是性慾的發洩而已；如果能親近的不是艾尼斯，那麼跟誰在一起，
又有什麼關係？就算上床了一百次、一千次，也不會變成愛；在那樣反覆
試驗的過程裡，傑克只有更加清楚，那根本不是愛！

能讓傑克全心全意去愛的人，從來就只有艾尼斯一個而已。傑克在生活上
的個性是愛惡分明的，不喜歡吃豆子就直接嗆出來，教兒子開車的時候也
是哈哈大笑的，可只要跟艾尼斯有關的事，他就跟平常不一樣了，對艾尼
斯的愛意就算有十足十，他大概也只表現出一半吧。這就是傑克的愛，知
道艾尼斯在意什麼於是壓抑自己易於外露的感情，不管心裡早已千瘡百孔，
在他面前還是一副堅強的樣子；就算轉身後的脆弱使自己的世界翻天覆地，
他也不讓自己的難處攤在艾尼斯的眼前。

艾尼斯說，「我被困住了」，艾尼斯說，「都是你讓我變成這樣」，艾尼
斯說，「我無處可去」。這其實也是傑克想說的吧，都是你困住了我，都
是你讓我得不到我的愛情，都是你讓我走不了又戒不掉，可是他這20年來
選擇不說出口，直至最後一次湖邊見面才爆發。這些年來的傑克總是在配
合著艾尼斯，可並不是不說出來就沒有受傷，並不是不說出來就不會難過。

不管是看電影或是劇本，總能讓我哭的，就是傑克以為艾尼斯離婚是為了
跟他一起生活，卻再次遭受到殘酷拒絕那一段。艾尼斯成了傑克受傷的加
害者，他或許無意如此，卻一再選擇加深並忽略傑克的傷痕，說服傑克這
樣的生活對彼此都好。什麼是好？傑克明明覺得一點都不好，但艾尼斯你
說好就好吧。傑克的抗議，被淹沒在艾尼斯的主張裡，若不想失去，就只
好妥協。

要愛到怎樣的絕望，傑克才有與其他人共度生活的想法？All I want to
do is live with you，但艾尼斯卻讓傑克深刻感覺到，我們永遠不可能
住在一起，不可能有自己的家庭。如果不是被逼到沒有餘地，我想傑克不
會讓步的。傑克去嘗試與其他人相處，其實是希望，有人可以放棄艾尼斯
不可能放棄的東西來愛他，有那麼一點任性，也有那麼一點想證明自己的
味道。傑克在感情裡堅強太久了，因此這裡的任性我是可以理解的，只不
過我認為，傑克對那位大鬍子鄰居，也許是有點移情，但應該還不到別戀
的程度。

認識了另外一個人，但傑克並沒有想跟艾尼斯分開，因為他還期待著8月
的約會。與艾尼斯最後一次見面，傑克是被逼到攤牌的。為什麼這時候攤
牌了呢？為什麼不繼續說謊或隱瞞呢？看起來好像是因為傑克有所謂的退
路，縱使那樣的關係才剛開始，但總算是個憑恃，不過我想這並不是主要
的理由；最重要的原因是，傑克終於想讓艾尼斯知道，他其實沒有那麼無
堅不摧，他其實也很徬徨不安。只不過，傑克這樣的嘗試還是失敗了，他
沒辦法跟著艾尼斯軟弱，他還是不得不為艾尼斯展開他那永遠為他敞開的
胸懷。

不論傑克自己知不知道，我認為，那樣的坦承是傑克向艾尼斯求救的訊號
：請你抓緊我。你看見了嗎？你再不阻止我，我就要飄走了！傑克從不是
真正想離開，他只是太需要一個能說服自己繼續下去的理由。我相信艾尼
斯最終能為傑克突破自己，就像在斷背山上，他為傑克殺了那隻麋鹿一樣。
只可惜，傑克的生命戛然而止，只留給艾尼斯無盡的遺憾與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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