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愛成癮的女人：下集 - 人性本偽善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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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集相比，我覺得「性愛成癮的女人：下集」步調不夠緊湊，可能是為
了上下集分野能切在一個尚可稱為結局的結局，又希望兩集長度不會差太
遠，造成這種不一致。但即便如此，整部片完整的概念還是很棒的。

下集的故事繼續介紹Joe的人生旅程，由於這已經是完整上下集的後半部
，為避免爆雷，在此不多提劇情。先提一下「性愛成癮的女人：下集」最
令人讚嘆的演員就是Jamie Bell了，實在很難想像當年「舞動人生」(
Billy Elliot)裡的他會變成本片裡的樣子，各位看了就知道。

延續著上集的各種荒誕好笑，下集照樣有離譜幽默的性愛場景讓人充份體
會人類的原始野蠻層面，例如有幕是一女將要床戰兩黑人男性，但兩男似
乎為了姿勢起了爭執，用家鄉非洲話吵架，電影畫面上的構圖，是兩根還
挺著的老二，把Joe圍了起來，很難說這是三個人還是三隻猩猩，荒謬卻
令人啞然失笑。

不過本片真正的主題，還是擺在Joe無止盡的性慾，以及這種特質為她帶
來的問題。雖然每天在花花世界中找陌生人上床、或是用更激進的方式達
到性高潮，聽起來似乎挺愉快，但本片卻讓人看到這種生活的另一面。
Joe像個破了洞的袋子，怎麼裝也裝不滿，欲望永無止盡，沒有男人能讓
她感覺足夠，她自己也填不滿空虛，處於永恆的空洞與不滿足，這點與另
一部麥可法斯賓達主演的「性愛成癮的男人」(Shame)很像，即使每天魚
水之歡，卻排除不掉孤寂與痛苦。

於是，Joe雖有過那麼多的性伴侶，但她的性需求使她成為了性方面的"
outcast"，成為被社會排擠的人，當她找到她的"soul tree"時，我很為
她難過，那的確是棵一眼就看得出與她有同個靈魂的樹──如此歪斜，如
此孤獨，如此佇立於世外。算是樹裡的局外人吧。

有時候，群居生活真的令人發瘋。社會對於較邊緣、獨特的性質，通常接
受度都不高，光是看同性戀走過的路子就知道。要在社會裡感到自在舒適
無怨無尤，很願意安份守己，就必須是個很平凡的人，喜歡的東西與大多
數人差不多，穿衣習慣與他人差不多，性傾向與大多數人相同，對性高潮
的需求與社會的平均值差不多﹝這兒還得分性別，女的還不能跟男的一樣
﹞，只要偏離，在社會上承受的壓力就會比其他人高。本片一段關於﹝沒
有真正付諸行動的﹞戀童癖的討論，更是以很極端的例子讓人重新思考社
會帶給特定族群的壓力，對於一般人是多麼容易忽視，對於當事人又是多
麼難以承受。那一段對於我的腦袋是個很大的震撼。

***以下有小雷***

除了對少數人的壓迫，這個社會對於佔了一半的女性，也有糟糕的雙重標
準，以及許多偽善、不平等與壓抑，例如Jerome說Joe不適合當媽，但他
自己也不是個好雙親，當男人為欲望而不顧小孩時，沒人覺得怎麼樣，女
人為欲望不顧小孩，則有無邊無際的罪惡感加在身上、旁人也急著指責你
沒有母性。Joe做的一切，如果換成個男的來做，根本不會被批評，或者
別人的指責也不會很強﹝與女性相比﹞，同性可能還會羨慕，幸運的話也
不用付什麼代價；甚至，像Joe一樣到處獵艷的男生，鮮少會檢討自己是
否傷人，更不會有罪惡感。但女生如此就不是這麼回事了。性方面的羞恥
，幾乎都是加在女性身上的。

更令人感嘆的是，與原始動物本能慾望相較之下比較高等、進化的「愛情
」，怎會走到這地步。本片Joe與Jerome最後一次相遇的劇情，他們兩人
的交手令人唏噓。不過，Joe的行為出發點起碼是因嫉妒，與愛有關，但
Jerome對她的模樣...真的是一丁點愛都沒了，只剩嫌惡與不屑。當Joe負
傷躺在地上擠出那句"Fill all my holes."的時候，雖然覺得這安排太刻
意前後對照，有些矯情，但的確很令人難過，愛有時雖可令人快樂，是人
性中最美好高尚的事，可它是否也是一種弱點？尤其像Joe這樣特殊的人
，要享受愛的好處是很難的，當她開始愛了人，就會變成弱點，幾乎像電
影「終極追殺令」(Leon)裡的殺手一樣。

在上集，Joe的好友B曾對她說，「性的神秘配方是愛」。或許是真的。但
對有些人而言，愛的代價實在太高昂了。

Joe是不是個壞人？很難說。她常常不顧他人死活，只在乎自己，的確可
算是個壞人，但另一角度看，這與其他人類也沒啥兩樣，貪官汙吏、無良
商人到處都是，只是其他人為惡的方式不同，且不像她那麼坦白，更不會
檢討自己，搞不好還要訓別人話。或許Joe只是想在殘酷的世界中找尋一
點樂趣，而且也付出了不少代價，若要說她壞，大概也只能說她算中等壞
罷了，如果我們特別用力批評她，等於表現出了我們的偽善。

本片片名前面五個字母"nymph"，其實也是「西式毛鉤釣」(fly fishing)
裡常用的餌之一，是一種昆蟲造型毛鉤。女主角Joe在人類社會的性狩獵
生態中，也許是個美麗的nymph，可釣到很多魚，但她終究是被魚吞掉的
，而魚是被釣走的，最終只有釣魚者才是贏家。或許這是背後最憤世嫉俗
的隱喻吧，大家都會被命運與個性惡搞，白忙一場，而上帝正在笑。

至於本片的結尾，拉斯馮提爾果然還是老樣子，憤世嫉俗，一丁點對人的
希望都不留給你。但我很喜歡這樣的安排。在社會上，淫亂的女人容易讓
男人覺得：因為她不挑所以任何人都可以上她、那不是強暴而是幫她忙、
因為她就喜歡這樣，但淫亂的男人卻不會被這樣認為。這是兩性雙重標準
的最後一擊──讓Seligman這位看似和善、學術味重、不以道德評斷人、
沒什麼性慾的男人，到最後也無法公平對待Joe這樣一位女性﹝Seligman
的最後一句話是"But you... you've fucked thousands of men."﹞。我
相信本片最後兩分鐘會惹毛很多觀眾，至於我，看到的第一時間其實也很
錯愕，但回頭一想又覺得很有道理、很有力量。

爭議一向很大的拉斯馮提爾，這回到底是歧視女權還是支持女權？我也不
知道，認為他歧視的人會說，他讓這樣一個勇敢跟著本性、無視社會壓抑
的女性，遭受種種辛苦、自我譴責與孤寂，根本是要女人做乖乖牌，認為
情欲自主的女性都會自食惡果；認為他支持女權的人也可以說，他呈現了
社會對兩性的雙重標準，以及對獨特女性的壓迫，讓大家正視社會的荒謬
與冷酷無情。不管怎麼看，這部片都會讓你思考很多事情。

我個人頗喜歡拉斯馮提爾的電影，因為他是少數喜歡在作品內直視人類痛
苦的導演，不過像「在黑暗中漫舞」(Dancers in the Dark)、「厄夜變
奏曲」(Dogville)等等作品，雖然評價都不差，但很多觀眾難以承受它們
的黑暗。可是，我覺得「性愛成癮的女人」雖然也陳述了人的苦痛，但卻
是他的作品中最讓人容易親近的，想要看這位名導作品又不想看得憂鬱症
發作的話，可以先從這部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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