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棍之前，先翻翻廉價小說: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 - 電影

現在大家都喜歡笑好萊塢電影台

可能是因為他那白癡的廣告詞、
萊塢哥那永遠經典的口氣
當然還有滿滿特效陽春、劇情愚蠢、動作慘不忍賭
卻又老是斷肢血漿滿出來的B級片

然而，就像一件事情走到了某個轉捩點
總會出現一個突變種一樣
1994年QT(昆丁塔倫提諾)的出現
告訴你電影不光是一門講究錢的學問

真正重要，就算包著B級片也藏不住的
是無人可及的才華






　　老實說，在現在這個時間點重看QT這套經典，這套以"低俗小說"之姿，一舉奪下94年
奧斯卡最佳劇本的B級電影，其實有幾個時代的迷思會出現：你會覺得這片的剪輯稀鬆平
常，架構也很常見，要比亂跳亂剪的非線性敘事，克里斯多福諾蘭已經證明他可以從"記
憶拼圖"一口氣玩到"頂尖對決"，而且可以玩到穿梭自如、自成一格，相較之下，"Pulp
Fiction"的剪接和敘事完全不若各方盛讚那般，打破了時間順序，錯亂顛倒並且開出前所
未見的電影技巧，我相信很多人會這樣想，不騙你，當我看完時，我也有相似的感覺。


　　我記得唐諾先生在介紹達許‧漢密特的書曾經這樣寫到，經典不代表好看，地位不等
於品質保證，所以如果看了冷硬派傳頌千古的經典"馬爾他之鷹"很失望也別急著下結論，
來聽聽這個有趣的故事：很多人對於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不以為然，認為他純粹出於運氣好
，在激辯之中，哥倫布突然提出一個詭異的比賽提議，說來看看誰可以把雞蛋立起來，他
的對手試了老半天搞不定，輪到哥倫布時，他敲碎雞蛋一邊，讓雞蛋成功立起來，對手馬
上不服氣的表示：這他也會，於是哥倫布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當然知道你會，問題就在於你不是第一個會的人。』


　　於是唐諾先生比喻了一整套關於哥倫布雞蛋式的小說，姑且不論哥倫布如何血腥鎮壓
新大陸的原住民、還有跟女王說了多少謊心腹有多黑，我想這話有道理到很難反駁，此理
在電影也可映證，然而，QT的東西不僅僅如此，它當然是電影史上難得一見敘事斷裂、並
且開創出小說般章節說故事的第一人，經過這麼多年，電影本身不斷演化，你回過頭來也
許覺得沒什麼，但是，真正的問題不是出在剪接刀，也不是出在故事格局的複雜深度，後
世怎樣也抄不來，即使有再厲害的邏輯腦袋也學不來的，其實是QT對於故事細微環節的相
扣能力。


　　『Pulp Fiction』正如片名一樣，三段式的廉價小說劇情，拼湊重組，已經被電影穿
梭敘述養大胃口的觀眾毫不陌生，輕易可以理出故事的前後頭緒，然而，QT意不在此，他
沒有要讓你混淆，或是故意用這樣方式讓你感覺"很有什麼"，故弄玄虛人人都會，QT最大
的才華在於：他為什麼這樣做。諾蘭的"記憶拼圖"源於男主角有定時性失憶，"頂尖對決"
出於雙方正在閱讀對手的日誌，我非常喜歡諾蘭的這兩部電影，但在一個更深刻的命題上
，我覺得QT的格局更大也更為常人所不及，故事要這樣說，是因為有因有果，跟人物心境
刻畫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


　　人有了動機，才有了接續的動作，但在QT心中，這問題其實是個『雞生蛋、蛋生雞』
的古怪命題，你可以發現開場幾個瑣碎的片段，真正的用意要到後面才呼之欲出，誰的墮
落，誰得到了啟發，誰改變了命運，這些東西要直到片子的最後一刻才會真相大白，QT顛
倒的不單是故事順序，那是最基本的架構錯置，他真正玩的得心應手的，是角色之間的對
峙張力、和承接關係，甚至你要用玄一點的說法為因果，這些時常在電影中被忽略的"表
演"特質的錯置，行動先發生，動機後講明，或是動機先來行動繞了半圈才發生，這些東
西需要更大的精密邏輯才能理出頭緒，比之重排故事順序更是高竿，QT真正要錯亂的，不
是我們對於故事的理解，而是對於人物的投入：我們會對這些來路不明的角色產生趣味，
最後才揭曉整個人的來龍去脈，這比猜故事走向更加深入，同時也強化了故事本身的魅力
。


　　當然，除了故事和動機的錯排，這片其實很少QT後來聲名大噪的暴力美學，就跟他在
"惡棍特工"裡一樣，暴力美學只是大家承接自"追殺比爾"的錯誤印象，他真正厲害的，在
於怎麼牽引人和人之間的張力，那種無形的對峙有時會讓觀眾更緊張，更不知道"下一步
會發生什麼"，QT時常有很多鏡頭"將要發生什麼"，但最後真正被嚇到的是觀眾；正因為
人物動機的穿插，更強化了他製造人與人之間的拉鋸張力，也讓QT手裡的每張牌都打的異
常亮眼：每個演員應該都很期待會落到這人手裡，因為他有那個能力讓每個演員都爆發出
自己原有十倍的光芒，無論是一個餐廳侍者，還是黑幫老大的女人，篇幅不用多，幾個畫
龍點睛的轉折足矣，不信就看看這片的克里斯多夫華肯，出現片段不過短短五分鐘，但任
誰都難忘他那則"金錶的故事"。


　　演員，劇本，相輔相成，加上導演還是要安插一些他個人的惡趣味，些許但是很好笑
的血漿，以及真的只有QT寫才有味道的碎念對白，以一部大家隨口都可以碎念半天的電影
來說，這片讓人聚精會神的程度已經可以看出導演的程度到哪；我誠心建議這片要看有英
文字幕的，中文翻譯當然不差，但要真正看英文才知道QT的語言邏輯有多厲害，縱使不能
看英文門道，看看這些日後會成為一線的大明星青澀的樣子也許對某些人來說是個賣點，
不過真正重要的，這是QT的電影，已經脫離B級片、也不見得可以列入Cult片的定義，要
冠上頭銜很容易，卻又沒辦法一次蓋全的類型電影，完完全全、僅此一家絕無分號，專屬
QT這位黑色天才的"廉價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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