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那時此刻 The History of Love - 電影

一部萬里約會的電影，有濃濃的東歐猶太風味，和前陣子娜塔莉波曼主演的《通靈美人》故事雖大不同、卻共享猶太人流離失所渴望攜手安定的滄桑感。《通》片隱晦鋪陳兩小時，才有一閃即逝的猶太婚禮夢；《愛》片故作神秘兩小時，只為成就最後一個盛裝小約會！

本片雙主角雙線進行、多段不同時間回憶線跳來跳去，前一小時很容易令觀眾一頭霧水開始不耐；但如果能專心看兩主角故事看完一小時，慢慢地真相就會被連結在一起，故事感人的意義就會逐漸明朗！這片有老演員翹楚 Derek Jacobi 與小演員希望 Sophie Nelisse ，一老一小的約會倒不是要亂倫 XD 而是跨世代對愛的體悟，愛也許走了過半世紀沒有出口，就只傻傻等待有天被看見。

雖談愛，但本片不是談成熟世故的愛，而是天真單純的愛，敘事方式與演員演出也都有一種童稚的話劇感，不論在老人線還是小孩線都一樣。從片頭的 "Once upon a time" 就是爺爺為孫女說民俗童話故事的起手式，接下來有戰亂屠殺像話劇、有難民血淚也像話劇、瘋老人的顢頇身段也像話劇、小孩的焦慮幻想也像話劇... 這片的風格不是所有大人都會接受的，但給國中高中懂點事又尚未世故的觀眾來看應該很適合。話劇雖童稚，內裡的簡單訊息可是亙古不變的。
http://imgur.com/ofqDsWt


笨拙老人 Leo 求看見

城市裡很多外表番顛的老人，看到男主角 Leo我們就能想像他們各自的一生苦衷。Leo 絕不是個可愛的老人，他在家憤世嫉俗、在外惡言相向、以狂暴回應冷漠、以嘲諷回應善意、欺負地鐵上的無辜小弟毫不手軟、遷怒無辜的德國少女更幸災樂禍... 討厭老人 Leo讓 Derek Jacobi 裝出一口猶太腔英文瘋狂演來，這初始印象要觀眾憐憫都難。

然而 Leo一走進畫室當起羅馬雕像閉上嘴巴，就是個神聖的歷史或神話人物，儼然是本片的「愛神」靜看 21 世紀新世代的小風小雨。然後隨著一段段回憶慢慢丟出，我們漸漸知道 Leo是波蘭的阿胥肯納吉猶太人，本來有好朋友三劍客與情人 Alma ，卻讓無情戰火硬生生拆散了。二戰前夕誰都知道要逃難，只差一張船票錢， Alma 被父親率先送去紐約，Leo 留下兩個承諾「我的愛情小說，每封信寫給妳一章」、「我一生只會愛妳一人」。
http://imgur.com/xtEasCH

戰亂下要忍辱求生已是萬幸，要保持通信談何容易？而戰火愛情的破滅，往往就發生在斷線。信停了我只能相信你死了，擦擦眼淚帶著孩子再嫁個男人，類似故事我們台海兩岸已經耳熟能詳。為了佳人與孩子 Isaac，Leo 給了第三個承諾：「永遠不告訴 Isaac，其實我才是你的生父」。

Leo 於是走上了一生的「承諾」奉獻。承諾二「一生只愛妳」與承諾三「永不相認」乍聽苦澀，但看電影用泛黃色調拍起紅髮青年 Leo帶著距離觀看的點滴回憶，他這一生守密似乎也是甘之如飴的；甚至孤身到老也遠遠守護著 Alma 、佳人臨終還能互相感念珍惜，也是個完美句點了。唯一的遺憾是承諾一「愛情小說每封寫一章給妳」無法實現，在 Alma 臨終仍未告訴她結局。於是 Leo走上自閉老人的道路，甚至幻想出少年已死的好友 Bruno陪伴自己，每天重複著少年的夢想與承諾不停鬼打牆。
http://imgur.com/TtYX4TP


焦慮少女 Alma 求信念

Leo 的愛本身是純真完整也信心十足的，只是他的愛情秘密封印了，就像是有愛說不出口沒人看見，默默埋葬在無情歷史中。然而本片裡「愛」是有歷史遺緒的，Leo 的情書小說《愛的歷史》雖看似埋沒，卻陰錯陽差傳承到了小女主角身上，更讓她繼承了 Alma 之名「擁有所有的愛」，簡直就像是愛神留給每個新世代的遺緒。

但每個新世代都要經過人生困阨尤其是少年焦慮的。小 Alma 事實上不缺親情與友情、愛情更是放在眼前俯拾即是，但少年都有屬於自己的鑽牛角尖， Alma 雖有幸福家庭，但消防員父親不敵病魔撒手人寰，讓她對愛與幸福再也不信，只偏執地鄙視弟弟、反對好友、拒斥情人、否定媽媽。
http://imgur.com/iMsPIA2

帶著愛情之名卻不相信愛情，小 Alma 只埋頭做兩件事撫慰自己：眷戀的，是積極投身野外求生與消防工作，只渴望在辛苦投入中離父親的愛近一點；憤世的，是一路幫媽媽找新男人，不相信愛只求長期飯票。一段幫媽媽寫自介勾引男人的戲，表面是自以為歷盡風霜的老心靈，其實還只是荒唐童趣藏不住的屁孩一隻，這裡台詞也風趣、幻想劇情也生動、Nelisse 演技更是頑皮活潑。悲傷老人線隨時穿插小女孩線，倒真讓這片淡化悲劇色彩、轉向輕盈超然。

而連結老人和小女孩的小說《愛的歷史》，是失落的文件，給人一種真愛失傳的落寞感。老 Leo為自己的小說佚失不被看見而悲苦、小 Alma 因為這小說佚失而不相信自己的愛情命運。本片的 revelation 就是接下來的愛情考察：在 2006 年網路發達人人會 Google 寫 Email的年代，終於可以無邊界追蹤失落文件了！就讓小女孩當「愛情史學家」拼湊真相描繪軌跡吧。
http://imgur.com/cfI7yzU


愛的歷史，集體傳承

愛情小說要留存、愛的精神要傳承，非一人一時之功甚至不能計畫，而只靠命定的緣分：

首先是 Leo自己，在戰亂中把意第緒語小說手稿託付給逃難智利的好友 Zvi；

戰後大家音訊全無誰也不知對方是否活著，Zvi 帶著一半的剽竊僥倖、也帶著一半替好友流傳真愛訊息的意志，以自己之名出了西班牙文的 "La Historia del Amor"； Zvi 的妻子面對 Leo聯絡詢問卻起了私心，毀滅手稿證據；

"La Historia del Amor" 在前網路時代的英語世界還不為人知，但喜愛冒險的小夫妻讀到了驚為天書愛不釋手，甚至愛到給女兒取了女主角名字 Alma 。

Leo 壓不住向兒子坦承的渴望，寫了第二部小說暗藏真相訊息，把手稿寄給了已成為作家的兒子 Isaac Moritz；

看了手稿、知道有生父、渴望找真相的 Isaac Moritz ，臨終前找到了和父親作品雷同的 "La Historia del Amor" ，並在文學圈找到了很愛這本書的小作家也就是小 Alma 的媽媽，以重金委託翻譯；

為了趁機幫媽媽釣金龜婿，小 Alma 與 Isaac搭上了線，並從媽媽一章章的翻譯中愈感興趣、也對人間愛更有信心；

媽媽終於翻譯完成，成為英文版 "The History of Love"， Alma 交付最後一章時 Isaac已然離世，卻陰錯陽差讓想念兒子而闖空門的 Leo接到了！緣分的迴圈終於完整。



猶太人的流離與約會

這故事以書中書《愛的歷史》為名，就意在愛的永恆傳承。結局的盛裝大約會，約的不是情人而是歷史，互訴的不是情意而是愛的經驗與精神。有愛的需要被看見，生命才算完整；缺愛的需要看見愛，生命才算啟航。
http://imgur.com/RC80rGp

這片的「愛」究竟有什麼具體內容與品質，也沒多加申論，就只是 Leo傻傻地信守承諾永保初衷而已，很模糊，但 Alma 只要相信自有啟示。這片與其說是談愛的片，不如說是相信愛的片，穿越時空大冒險，讓緣分連結愛的傳承，世世代代都能聽爺爺講個 "Once upon a time" 的故事，帶著笑容走下去。

本片導演是羅馬尼亞裔法國猶太人 Radu Mihaileanu，著名作品如《交響人生》與《緊握生命的希望》，編導軌跡從「猶太人流離」漸漸擴展到普世的「流離」處境，從「猶太人相聚」擴展出的「相聚」主題則是他筆下的苦盡甘來，經過幾片關注其他族群後，這回終於又回來拍猶太了。本來這片要給沒有猶太色彩的 Alfonso Cuaron 來導，如果真是這樣可能可以拍成史詩級的獎季票房大片吧？本週台灣可以一次上七十廳吧？

不過讓 Mihaileanu 拍成全球沒上台灣先上還只上四廳的獨立小片，增加了猶太民俗色彩成為源遠流長的床邊故事，倒也另有強烈特色。本片訊息簡單但緣分曲折，有戰火屠殺但淡化暴力陰影，是部適合帶中學少年開始想想愛的電影；還不到「談愛」，只是開啟一扇「面對愛」的窗子罷了，畢竟這東西在學校與家庭教育都不易學到，自我摸索之餘來找點共鳴也是好的。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VCqlkGaNC_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