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30） - 同志

電梯門一打開後，就在走廊上聽到了充滿惡意的憤怒叫罵。


在我尚未與她相認時，就已經在深深的屈辱感中切身體會的....

屬於我親生母親的惡毒叫罵。


驚恐地和佩佩衝到家門口，用發抖的手轉動著門鎖。


大門敞開的一瞬間，我在幾乎讓血液凝結的惡寒中，

看見了殘忍到讓我無法直視的光景。






淋漓而出的鮮血，將地面染成一片狼藉的腥紅，就像是剛行刑完畢的刑場。


我最心愛的妻子方思瑤，此刻滿臉是血地倒在刑場的中央；

沾染著血跡的馬克杯碎片，在她身旁散落了一地。


我的親生母親張秀麗，握著馬克杯的手柄站在她面前，

兀自用怨毒的眼神，冷冷地瞪著思瑤無法動彈的身子。


憤怒地衝向秀麗媽媽後，佩佩用力將她推向了沙發，

接著在一聲響亮的耳光過後，哭叫著對她大吼：




「張秀麗，妳憑什麼這樣對待表姊，憑什麼！

　就算妳不贊成曉婷跟她相愛，妳也沒有權力這樣傷害她！

　妳為什麼打她！妳憑什麼這樣打她！

　表姊都已經失明了，妳居然還忍心對她下這樣的重手！」


秀麗媽媽狠戾地推開了佩佩，用怨毒而憤恨的聲音說：


「金佩芳，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回來的女兒，

　為了不讓她被方思瑤拖累，一起走向不幸的未來，我只好逼自己當壞人！

　既然方思瑤要那麼嘴硬，死都不肯離開曉婷的身邊，

　那麼我也只能用非常的手段來保護女兒了！」



「為了保護妳的女兒，就可以不擇手段地傷害我的表姊？

　張秀麗，妳怎麼可以這麼自私又惡毒！」


「金佩芳，是妳的表姊先不擇手段地拐走我女兒！我保護自己的女兒有錯嗎？」


佩佩跟秀麗媽媽的激烈爭執，傳入耳裡後都漸漸成為了失去意義的背景聲音。

我在劇烈的心痛中緩緩跪下，將遍體鱗傷的思瑤抱進自己的懷裡。


感覺到熟悉的體溫後，虛弱的思瑤伸出滿是鮮血的左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頰；

像是慰藉般地溫柔撫拭後，隨即無力地垂落在身側，一動也不動了。


思瑤暈過去的那一刻，我的眼淚也隨著情緒徹底崩潰了。




「思瑤....思瑤！不要離開我，不要丟下我，妳說過要永遠陪著我....思瑤！」


驚慌地跑到我身邊後，佩佩拿出手帕，緊緊地按住思瑤頭上的傷口，

接著在自己也無法克制的渾身顫抖中，努力用安慰的聲調對我說：


「曉婷，妳別怕，我已經打電話叫濟仁醫院派救護車過來了，

　不要怕，曉婷，表姊會沒事的，她一定會沒事的，妳要相信我....曉婷....」


在度秒如年的煎熬中，救護人員終於抵達了我和思瑤的家。


對思瑤進行初步急救後，救護人員將昏迷的她抬上救護車，火速地送往了濟仁醫院。



若是沒有一路上都緊抱著我的佩佩，

我不知道在身上沾滿思瑤鮮血的情況下，自己還能再撐多久....


我從小就怕看到血。


第一次在學校跌倒受傷時，我被膝蓋上的血跡嚇到當場暈倒。


嚇昏自己的同時，也徹底嚇到了全班，

甚至害慧萍媽媽不得不為了我，讓便當店臨時公休了一天。


但是怕見血的毛病，卻老是改不掉，

直到在成長過程裡歷經了無數次的受傷與結疤，還有生理週期的固定鍛鍊後，

才漸漸提高了對血光的忍耐度。



但如今身上的鮮血是思瑤的。


是我失明的妻子方思瑤，在劇痛和驚恐中所流出的鮮血....


對不起，思瑤，是我害了妳。

對不起，思瑤，是我沒有能力保護妳。

對不起，思瑤，是我們的相愛讓妳遭受了那麼殘忍的折磨。


思瑤....思瑤....思瑤.........


「曉婷！妳冷靜一點！」






佩佩用力搖撼我的肩頭，將我從喃喃自語的失神狀態中喚醒。


「這不是妳的錯，曉婷，妳們的愛沒有錯，錯的是不了解的人。」


從喃喃自語中回過神的我，無助地張望著急診室裡忙碌的四周。


秀麗媽媽站在不遠的地方，冷冷地看著我和佩佩；

子奇和雅欣並肩靠在牆邊，低頭做出祈禱的動作；

阿嬤坐在急診室外的長椅上，一臉擔憂地嘆著氣；

偉哲坐在她的身邊，用僅存的右手不斷輕拍她的背。





「秀麗，妳這次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阿嬤走到秀麗媽媽的跟前，嚴厲而生氣地教訓她。


「媽！我這麼做都是為了保護曉婷，為什麼你們都不能理解呢！」


秀麗媽媽忿惱的回答，讓子奇忍不住發出了憤慨的大吼。


「為了保護曉婷，而狠狠打傷她最心愛的思瑤？

　媽！妳這是什麼邏輯？妳怎麼會變得那麼偏激？」


「謝子奇！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





「為什麼妳跟爸總是想要用自己的想法，來主宰曉婷和我的人生！」


「為了讓自己的小孩得到幸福，做爸媽的當然會用盡一切的力量來爭取....」


「就像妳騙人鳳阿姨說我是她失散多年的親生兒子，

　現在還在背後盡全力地想逼走雅欣一樣嗎！

　媽，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和爸弄懂？

　你們一直努力爭取的，不是我們想要的幸福，而是符合你們期待的幸福！」


「謝子奇！！！」





「你們都給我住嘴。」


阿嬤冷冷地說。


「不要在這種地方吵架，有什麼話都等到回家後再說，

　現在最要緊的，是求老天保佑思瑤平安脫離險境....

　菩薩，我這條老命是思瑤救回來的，

　她是一個這麼善良貼心的女孩子，請祢一定要保佑她度過這次的難關....」


在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的漫長等待結束後，

替思瑤急救的房醫師，終於摘下口罩從診間內走了出來。




「房醫師，表姊現在狀況怎樣？」


佩佩拉住她的手腕焦急地說。


「董事長，妳放心，方醫師還在昏迷中，但是沒有性命的危險。

　除了皮肉傷以外，她還有輕微的腦震盪現象，必須住院觀察休養一陣子。

　待會作完最後的檢查後，就可以將她送往病房休息了。」


「好....我知道了，房醫師，一樣把表姊送到頂樓的VIP病房裡。」


「是，董事長，我馬上去安排。」





聽到思瑤平安的消息後，我的身體像是扯斷的琴弦，從緊繃的狀態中驟然癱軟。

雅欣和佩佩連忙伸手扶住我，將我攙扶到診間的長椅旁，讓全身發軟的我頹然地坐下。


子奇蹲在我的面前，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溫柔而輕聲地說：


「曉婷，妳別擔心，Jasmine已經沒事了，我們等等就可以去看她了。」


疲憊地望著眼前的子奇，我的聲音低弱到幾乎細不可聞。


「沒事了嗎....思瑤她，真的沒事了嗎？」


「曉婷，Jasmine還要住院休養一陣子，但是妳不用擔心，她很快就會康復了。」




「沒事了嗎？真的沒事了嗎？沒有人會傷害她了嗎....」


「曉婷....」


轉角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著兩名警察的孫檢，突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張秀麗女士，我們接到報案，

　有人檢舉妳涉嫌私闖民宅，並且毆打屋主方思瑤，導致她多處受傷，陷入昏迷。

　請妳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報案？孫建智，現在是怎樣？方思瑤明明就還躺在裡面，是誰報的案？」





「是我。」


佩佩冷冷地說。


「我要妳為傷害表姊而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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