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34） - 同志

漸漸恢復意識的那一刻，首先感覺到的是幾乎要焚毀靈魂的劇痛。


額角傳來撕裂般的強烈痛楚，鞭打留下的傷痕，則是在全身上下狠狠地發痛。


好痛。


好害怕....


雖然不是第一次在這個家裡遭到無情痛毆了，

但是有些事，還是無法隨著經驗累積而漸漸地習慣。



不管本性多麼傲骨而倔強，我都沒辦法在遭遇家暴時，掩飾自己的狼狽和驚慌。


眼睛尚未失明前，我在鍾偉哲的憤怒吼聲裡全身顫慄，在他的兇暴追打中逃竄尖叫，

最後只能縮在樓梯間的角落，望著他狠狠揮向我的有力拳頭。


眼睛失去光明後，我在秀麗阿姨的惡毒咒罵中瑟瑟發抖，在漫無天日的黑暗中驚恐逃竄，

卻在無處可逃的悲哀中，滿是恐懼地承受她無情的折磨。


同樣都是遭到了無理的暴行，這次的悲哀感卻更加的強烈。


我在自己的家裡，被秀麗阿姨兇狠地脅迫與咒罵，被她行刑般地毆打與攻擊。

就只是因為我付出自己的所有，來義無反顧地愛著她女兒的一切....





殘酷地恢復痛覺後，慢慢甦醒的是我用以替代雙眼的聽覺。


曉婷跟佩佩的談話，帶著滿滿的哽咽聲，模模糊糊地在我的耳邊漂蕩著。


「....我不懂，真的不懂....為什麼....」


是曉婷悲傷的嗚咽。


曉婷，是什麼事讓妳不懂呢？

不論如何，請妳一定要懂我對妳的愛....






「....不要這樣責怪妳自己....」


是佩佩抽泣的回答。


曉婷，是什麼事讓妳要這樣悲傷地責怪自己？

我倒在這裡不是妳的錯，是這個世界難以容忍不一樣的人....


「除了放手以外....我還有其他方法保證思瑤的安全嗎？」


是曉婷充滿絕望的哭喊。


不可以，曉婷，妳不能就這樣丟下我。




我好害怕....曉婷....

不要放開我的手，求求妳，曉婷....曉婷....


在灼燒般的痛楚中抬起了左手，像是抓住浮木般地扣住身旁的手腕。

我忍著身上的劇痛，用氣若游絲的聲音吐出虛弱的命令。


「江曉婷....沒有我的允許，我不准妳放開我的手....」


「思瑤！」


「表姊！」




片刻的驚訝後，曉婷跟佩佩著急而開心地圍在了我的身旁。


「思瑤，太好了，妳終於醒了....終於醒了！」


曉婷一面啜泣著，一面不停輕撫我的臉。


「曉....婷....」


「思瑤，我在這裡。怎麼了？傷口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我請值班醫師過來？」


「不要....不要離開我，不要....放手....」


孱弱不堪的我，在劇痛中費力地說完這幾句話後，只剩下了喘息的力氣。




一陣短暫沉默後，我聽見了佩佩滿是擔心的聲音。


「表姊，妳身體還很虛弱，先不要那麼地激動，也不要說太多的話了。

　好好休息吧，妳放心，我跟曉婷會一直陪在妳的身邊。」


像是理解了我的恐懼和徬徨，曉婷握緊我的左手，溫柔而慎重地在我耳邊悄聲說：


「方思瑤，不要怕。我不會離開，我不會放手，我會永遠在這裡保護妳。」


感受到曉婷掌心傳來的溫熱後，我綻開了安心的微笑，

隨即在難以承受的疲憊與傷痛中，漸漸地再度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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