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56） - 同志

虛弱地睜開疲憊的雙眼，昏昏沉沉地打量著室內陌生的一切。


頭頂的天花板上，懸掛著散發暈黃光芒的燈泡。

簡陋昏暗的房間一隅，擺放著似乎堆積有年的紙箱。

空蕩而未粉刷的水泥牆上，除了壁扇和氣窗外別無他物。


我似乎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被人偷偷地關進了這個密室....





對於被搬動時的記憶，還保有一點點的殘存印象。


因高燒而全身無力的我，在一陣突然其來的刺痛中被拔去了點滴管，

接著便無法反抗地被人抱上輪椅帶走了。


思瑤，我在這裡，妳在哪裡....


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疼與發熱，和昏沉的腦袋一起發出了高燒的警報。

但我還是撐著疲弱的病體，勉強地從陳舊的床墊上坐起身來。


拖著虛浮的腳步試圖走向門口時，秀麗媽媽卻先一步地走了進來，

隨即伸出雙手將我按回床上，用強迫的姿態硬要我躺下。




拿起床邊的濕毛巾替我擦拭臉頰後，秀麗媽媽溫柔地說：


「曉婷，妳終於醒了，怎麼不多躺一下呢？餓不餓？媽先餵妳吃點粥好嗎？」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思瑤呢？」


聽到思瑤的名字後，秀麗媽媽原本柔和的眉眼，瞬間掠過了一絲陰冷的怒意，

但轉眼間便又換上安慰的笑顏，輕聲細語地對我說：


「曉婷，妳都病成這樣了，就不要想其他的事了，先好好休息吧。

　爸跟媽會一起照顧生病的妳....」





「思瑤呢？你們又對她做了什麼事？」


「有什麼話都等妳病好了再說，先吃點東西....」


「思瑤呢！！！」


再也沉不住氣的秀麗媽媽，終於徹底地變臉了。


「江曉婷！除了方思瑤以外，妳眼裡就再也沒有別人了嗎？

　方思瑤現在還好好地待在濟仁醫院裡，我跟妳爸沒有動到她一根寒毛！」


推開了秀麗媽媽的手，我奮力地試圖再度坐起身子。




「曉婷，妳要做什麼？」


「我要去找思瑤....讓我去見思瑤....」


「江曉婷！妳自己都病成這樣了，還想管方思瑤？」


「思瑤得到了PTSD，她現在最需要的是我的陪伴，

　我不能丟下她，我必須保護她，我得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冷冷地將孱弱的我再次按倒於床墊上後，

秀麗媽媽為我仔細蓋好毛毯，再用毫不妥協的語氣說：





「江曉婷，我不許妳再去找方思瑤了。」


「為什麼！！！」


「就算妳沒辦法接受孫建廷，媽也永遠不允許妳跟方思瑤在一起！」


「方思瑤是我的妻子，是我江曉婷這輩子惟一認定的妻子！

　不管你們想用什麼方法阻撓我，都改變不了這個鐵打的事實！」


「啪！」


一陣響亮的耳光聲後，左臉頓時熱辣辣地發出了劇痛。




嘴中感受到明顯的鐵腥味，巴掌的衝擊力道強到讓我狠狠咬傷了嘴角。


「江曉婷，妳瘋了嗎！妳是個女人，還敢跟我說妳有什麼妻子！」


「除了這個愚蠢的世界還不願承認我們的婚姻關係以外，

　我跟思瑤和一般的夫妻完全沒有不同的地方！」


「妳跟方思瑤都是女人！！！」


「是女人又怎麼樣？我的身體和我的靈魂，早就全部都給了方思瑤！

　這輩子我只想跟她在一起，也只能擁有這一個女人！」





「啪！」


左臉上又挨了惡狠狠的一巴掌。


秀麗媽媽惱怒地瞪著我，眼裡充滿了令人恐懼的怒火。


「江曉婷，妳能不能有點羞恥心？這種話妳也好意思講出來！」


擦去嘴角溢出的血跡後，我在淚眼模糊中用痛苦的聲音說：


「媽....妳能不能有點同理心，我和思瑤明明是這麼相愛，

　為什麼妳非得這樣殘忍地拆散了我們....」




忿忿不平地起身後，秀麗媽媽冷漠地說：


「食物跟感冒藥我都放在床頭櫃上，妳先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想清楚是誰讓妳來到這個世界，

　又是什麼樣的婚姻與愛情，才讓妳有機會來到這個人世間！」


鐵門在她身後砰然地關上，從外頭響起重重的落栓聲。

我丟開身上的毛毯，忍著發燒與痛楚爬到了門口，用疲弱的身體奮力敲打緊閉的鐵門。


「放我出去，讓我見思瑤....放我出去！思瑤，救救我....思瑤、思瑤！」






手指敲到沒有力氣時，就改用自己的額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思瑤、讓我見思瑤！」


連續不斷的撞擊後，額角被鐵門的陳舊表面擦破，

溫熱的鮮血順著臉頰緩緩流下，虛弱不堪的我已然到達了體力的極限。


「救我....思瑤....」


氣若游絲地喊出最後一次的無助呼喚後，

我倒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