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故我在 Io sono l'amore (2009) - 電影

繼續追《以你的名字呼喚我》導演 Luca Guadagnino前作，他稱之為「情慾三部曲」的第一部《我愛故我在》。也許我連看了 Guadagnino 三部電影後，對他已經有一種陽光夏日美食情慾義大利的印象，這部雖然也是，但竟是從一個天氣冷冽人也冷酷的凜冬開場，真是嚇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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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片是 Tilda Swinton和 Guadagnino 聯手製作，是他們兩人第三次合作（後來還有《池畔謎情》），Swinton 這位冰雪女王在此片一開始很隱形，後來慢慢存在感越來越強強到壓不回去了，到電影中斷才讓我確認了她就是唯一女主角，如同 Melissa P. 的少女主角與 Call Me 的少男主角 Elio，此片也是個老少女夏日情竇初開的情慾探索呀。

開場，冷峻的米蘭大宅門，大家族成員一個個魚貫而入，鏡頭都給他們這些貴客打躬作揖寒暄去，無聲的是女僕與大宅女主人。每次想到大宅女主人（尤其是這種冰雪女王外型的），我第一直覺往往就是深宮太后準備玩死大家，但這位不是，她待人客氣小心翼翼甚至有點自我要求的焦慮，甚至她靜靜待在一旁幾乎沒講兩句話，我還一度懷疑 Swinton能不能說義大利語。

大宅盛宴，雖在冬天，但一樣出現了 Guadagnino 電影不會讓人忽視的「食物」特寫，當然冬天只是小試牛刀拍一下讓賓客品頭論足也讓女主人緊張用，還要等本片換季之後才要食指大動！大宅宴會，眾人忙進忙出努力打點體面，為的都是家族帝王：米蘭紡織工業家第一代 Recchi 老先生，他人老了過壽宴仍絕不放下一絲權力，雖然這天要談的是接班，但這接班以「我生出了一個完美符合我期待的兒子，以後由兒子孫子一起接管家族企業！」


哎，這種開場，就是告訴兒孫「你們都只是我意志的延伸，只有我的人生才是人生」，電影的第二代爸爸就是這麼個完美複製的典型米蘭工業家代表，電影從此接手之後就是主角們背後冷漠傲慢壓抑人性的家父長。此片開場的「大宅門」，好多影評都稱之為繼承了安東尼奧尼的傳統？我對他老人家不熟，只知道這和 Guadagnino 的夏日情慾傳統好不搭。只是一場家族帝王的完美盛宴，總是要有些小波瀾，那才開始有了意思，導演的夏日情慾拿手好戲才要出籠。

盛宴裡，跟著兩次給爺爺的小意外，我們知道家族出了兩個叛逆少年，一時令我以為本片即將帶出這兩個年輕主角。一個是 Alba Rohrwacher（有出現在導演前作 Melissa P，台灣觀眾認識應是在《完美陌生人》）飾演的畫家小女兒 Betta，每年本來都要乖乖送爺爺一幅繪畫作為禮物承歡膝下給爺爺摸頭，不過今年竟然改送一幅景觀攝影，令一意鞏固傳統權威的爺爺幾乎發作但只好氣又好笑地放一馬。這小女兒，違逆之下背後更叛逆的，是已經覺醒為同性戀準備追妹去～

另一個比較有關痛癢的，是人人都在談論的小兒子 Edoardo，都在談他的不知道什麼運動賽事，都談他一定超完美為家族爭光永遠拿第一，只有這事主 Edoardo一人終於進屋後完全雲淡風情沒在意輸贏，自顧自進廚房吃喝去，這不計輸贏只享受生活的身段令大家吃驚、令爺爺微慍、甚至在大宴日還偷偷跑出去見那神秘的競賽勝利者廚師 Antonio，兩人之間雖沒明說但眼波流轉彷彿都想把對方剝光了 XD 嚇死媽媽。

然後我們才知道，這家庭裡還有第三個叛逆少年，就是媽媽自己！她當義大利大宅女主人，有個義大利名字 Emma ，偶爾講幾句義大利文平常卻不太健談，努力招待客人賓至如歸時自己焦慮都關起來一人消化，不過看得出來兒子女兒跟她很親遠勝跟爸爸。倒是在這晚，兒子女兒竟先我一步都叛逆挑戰了、顯然這冬天過完就準備自信走他們的人生、甚至兒子眼睛骨溜溜地顯然在外面已經養了隻小狼 XD 那我呢？


電影接下來慢慢換季，從春天有陽光的米蘭與沒陽光的倫敦，到夏天大地花草都在顫動的法義邊境海岸山城 Sanremo，顯然一種壓抑已久的慾望要隨著氣溫上升、從中心流洩到邊緣了。此片藝術家女兒 Betta的身段輕盈，反正家族也沒給她什麼期待與重擔，她的藝術事業一闖就闖到最遙遠的法國尼斯，彷彿只要逃離北義大利到了邊境就可以落腳 XD 在片中，她一路像個親愛女兒一般回來與媽媽分享聽媽媽意見拉媽媽來看看我，當這樣女兒的媽媽真是幸福，只是自己呢？

同樣叛逆的兒子 Edoardo，卻在冬日大宴被爺爺給了個回馬槍「家族企業由我兒子... 以及孫子接手」，明言要把你即將展開的叛逆人生給牢牢綁在家族帝國。此片高高在上的爺爺幽靈自此退場，留下的枷鎖繼續套在孩子身上。這 Edoardo在片中是娶了個好妻子 Eva，電影也完全沒說他和廚師 Antonio有什麼同性戀情，就只是很有事地放他們兩個出雙入對眼波流轉只是身體相敬如賓。哎，明眼的觀眾，正如明眼的媽媽，恐怕一幕幕都看在眼裡，只是沒人說破就不想去相信...

誰想到，這（其實也不太帥）的廚師 Antonio在與 Edoardo明明有情愫、情郎卻擁抱家族娶傳統嬌妻只留星期四跟我開餐廳、你以為是在社會凝視下留一爿真心角落我卻好失落... 之下，竟然轉而與憂鬱的媽媽 Emma 看對了眼！展開一場義大利邊陲 Sanremo的夏日禁忌戀情！Tilda Swinton 年紀越大拍起情慾越性感，Guadagnino拍美食拍花卉拍風吹草地拍蜜蜂... 喔耶 Guadagnino 的整套夏日情慾風終於隨著換季出走悄悄綻放了！

然後衣衫不整躺在草地上外遇下去的冰雪女王 Emma ，才緩緩開口為這已經走到了片尾的冰冷身段做了自剖：她來自俄羅斯的古董交易商家庭，丈夫在年輕時來俄羅斯買一趟古董，就把她娶回了義大利再也沒返回家鄉，還把本名 Hitesh 替換成了義大利名字 Emma 。差不多可以說，她就是一尊被「買回家」放著觀賞的古董，這比喻用起來真是對這些北義企業家族建制的最沈痛控訴。可憐的 Hitesh 就這樣變成俄羅斯瓷娃娃，少女心就這樣不知不覺冰封到老，只能以家鄉菜解解悶，煮個俄羅斯魚湯教兒子幾句俄文度過親密時光... 喔喔。


總是以食物傳情的 Guadagnino ，這回的關鍵食物「烏哈湯」uhka竟然是個導火線走向毀滅結局？這是令我有點錯愕也有點不適。想想目前看過 Guadagnino 四片當中，四組主角的情慾探索故事真正有下個圓滿句點的恐怕只有 Melissa P & Call Me，倒是《池畔迷情》與《我愛故我在》都在情慾高潮時出現了一個毀滅性轉折，彷彿情慾之火被放縱出來終於燃燒引爆？此片，兒子 Edoardo看似是無奈成家立業而與情人 Antonio保持距離，於是與 Antonio搞上的媽媽就成了情敵，母子一場爭執竟然馬上變成一具水池屍體（下部《池畔迷情》又來一具）！

到底，Guadagnino電影對於受到社會壓抑的人們擁抱自己慾望，是讚頌還是譴責呢？這真難說，我傾向認為兩者都不是，只是冷冷地把代價抬出來令人不得不面對而已。最終，這位在北義豪門世家身體在場心又不在場的冰雪女王 Emma ，終於痛定思痛讓冰封已久的 Hitesh 重新上身大膽發聲，儘管妳已不再是我們豪門羽翼要保護的一份子，豪門一轉頭 Hitesh 已悄然遠去不見蹤影。也許片名的「我愛故我在」Io sono l'amore 終於要認真自我表述了：北義大宅門，我們個體的存在不是成為帝國延伸的接班人繼承人或瓷娃娃 Emma ，而是要養兒育女擁抱人情的 Hitesh 。

Tilda Swinton 這在本片失根也失語（很壓抑地講義大利文社交、跟親愛兒子偷偷講俄語、英語竟是一竅不通）的狀態，在下一片《池畔迷情》變本加厲真正燒聲 XD 看來她和 Guadagnino 很愛這味！記得過去看商業大片時，我總覺得 Swinton在銀幕上不怒自威令人不寒而慄，不過看《我愛故我在》與《池畔迷情》兩次冰雪女王高貴外表、卻失根失聲脆弱地面臨別人予取予求，在這夾縫下展現的情慾掙扎，比起《以你的名字呼喚我》那幸福單純的年少不識愁滋味，可能更適合我們遍體鱗傷的大人吧？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NjA8CIDvZ8


很高興跟著今年的摳蜜，我竟然連續看了四部 Guadagnino 片，四片中
最濃情蜜意的首推《以你的名字呼喚我》Call Me By Your Name (2017)
最神秘躁動的首推《池畔迷情》A Bigger Splash (2015)
最青春爆發的首推《17歲少女的愛慾日記》Melissa P. (2005)
最迷惘壓抑的首推《我愛故我在》Io sono l'amore (2009)

還有一部 The Protagonists (1999)沒看，同時也期待下一部翻拍義大利老恐怖片（！）的《坐立不安》Suspiria (2018) ，不但 Tilda Swinton要回歸，給 Guadagnino 一用就對的 Dakota Johnson 也要回歸？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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