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70） - 同志

我緊緊摟住不停啜泣的思瑤，用體溫和懷抱努力撫平她已然失控的情緒，

直到感覺她的哭聲逐漸低弱後，才在難抑的心痛中望向她紅腫的雙眼，


一直努力展露笑容的思瑤，眼淚總是為我而流的思瑤，

此刻竟在我的懷抱裡，難得地吐露屬於自己的苦痛。


傾聽的同時也咬緊了下唇，我盡力地忍住自己的眼淚。

身為思瑤此時惟一的依靠，我必須溫暖而堅強，才能為傷痕累累的她療傷與止痛。


在淒涼悲傷的淚水中，思瑤誠實地向我傾洩了一切。




長期處於架空狀態的酸楚。

無法回到外科崗位的不甘。

被我父親徹底否定生存價值的悲痛。


還有徹底愛上我之前，對我和胎兒所動過的殘忍念頭。


即使用自己靈敏的耳朵，清楚明白地聽到了她曾經的殺機，

對於依偎懷裡的這個女人，我依然只有不曾動搖的疼憐與愛意。


今天之前，我不知道她曾想致我於死地；

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我的心早在大學時代便悄悄有了她。




羞澀而內向的我，在小團體裡總是擔任被動的跟隨者，

和同學們的互動關係，大多僅止於課堂活動與課餘玩樂。


雖然有著怡琇和佳佳這兩個好姐妹，

但各自擁有交往對象的我們，卻極少互相傾訴彼此的心事。


怡琇和瑞峰忙著應付家人的質疑，佳佳和俊佑努力於共同編織的夢想，

而我跟偉哲建立的，又是一段無法輕易談論的感情....


沒有人能好好傾聽我，聽我訴說那些初戀女孩才有的幻想與煩惱，

直到成熟而美麗的Jasmine，溫柔地出現在我身邊的那一天。




現在想來，那天的巧遇肯定不是偶然。

當時的思瑤，想必是已經發現我和偉哲交往的事了。


我也曾經疑惑於她近似刺探隱私的問話，還有不時露出的怨毒神情，

卻仍是毫不藏私地向她傾訴著所有，甚至是和她丈夫所發生的第一次....


明明就是如此害羞而內向，

在認識不久的Jasmine面前，我卻無法做出任何的保留，

只要被她專注溫柔的眼神凝視片刻後，就會衝動而不由自主地坦白心裡的一切。


多年後，我才發現了這種莫名的悸動，也許就是所謂的愛。


池畔重逢時的緊緊依偎後，

原本若有似無的星火，更在感受熱度的那一刻，瞬間化為燎原的烈焰。


驟然竄出的火苗，不僅溶化了所有的孤寂，也在我的心中燃起熾烈的愛意。


我的心頭刻上了Jasmine，我的夢裡開始有她的身影，

午夜夢迴時，我甚至下意識地喃喃喊出她的名字....


但在前一段感情中受創太深的心靈，卻遲遲不敢正視自己再次的狂熱，

只能放任這股充滿禁忌感的猛烈欲望，狠狠地燒遍我的全身....


我在體無完膚般的椎心痛楚中，不斷地掙扎與徬徨，

直到受傷發痛的手背，被她輕輕覆上自己柔軟的雙唇。


在驚愕中睜大雙眼的那一刻，我便再也無法逃避這份感情了。


即使擁有同樣的性別。

即使此刻仍不知道她真實的姓名。

即使對她的來歷根本還是一無所知。


也絲毫無法減弱我對她狂熱的愛戀。


我愛她，不須理由地深深愛著她，義無反顧地決定勇敢愛著她，


無論她是溫柔呵護我的Jasmine，或是曾想致我於死的方思瑤，

這份難以被常人接受的愛，在我執著的心中，永遠只會一天比一天更濃烈。




不管從前有過些什麼，也不管未來等著些什麼，

我只知道此刻在我懷裡的思瑤，永遠都會是江曉婷最深愛的妻子，

就算上天選擇殘忍地剝奪她所擁有的一切，也絕對無法奪走我對她的愛。


再次摟緊思瑤疲弱無力的身體後，我疼惜地拭去了她溫熱的淚水，

在毫無間隙的擁抱中，我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輕說：


「思瑤，妳還有我。」


這句話不僅是溫柔的安慰，更是至死不渝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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