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90） - 同志

在樓下見到同樣緊張的子奇和雅欣後，我和他們一起衝到了謝家的門口。


鑰匙轉動到底的瞬間，我立刻毫不考慮地推開眼前的大門。


這一扇，曾將我拒之於千里之外的大門。


砰然的撞擊聲響後，此刻映入眼中的景象，殘忍到讓我幾乎無法忍住痛苦的淚水....


瑟縮在牆角的曉婷，臉上掛著濕潤的淚痕，還有摑出一片血紅的掌印。

僅僅是望上了一眼，就讓我感受到了刀割般的痛。




心裡難以遏制地疼痛著，但此刻的我卻不允許自己掉下一滴淚。


曉婷不斷發抖的模樣，讓我徹底忘了遭到欺瞞的難受，也忘卻了對秀麗阿姨的懼意。

惟一執著的心念，就是保護眼前如此驚惶害怕的妻子。


我發誓過生死與共的妻子。

與我相許三生三世的妻子。


江曉婷。


無視於阿姨與叔叔逼視的目光，我默默走到曉婷的身旁，摟住了她顫慄不已的身體。




在緊緊的彼此依偎中攙起曉婷後，我憐惜地輕撫她紅腫的臉頰，

接著轉身擋在了她的面前。


「秀麗阿姨，請您別這樣打曉婷，她現在，是我方思瑤的妻子。」


用憤怒的眼神狠狠緊盯許久後，秀麗阿姨望著我，無法遏止地冷笑著。


「妻子....她是妳妻子？方思瑤，妳憑什麼說出這種話！」


我靜靜地舉起左手，用無名指上的湛藍光芒示向阿姨與叔叔。


「憑她這枚為我親手戴上的婚戒，也憑著我們在眾人面前誠心許下的諾言。

　阿姨，對不起，我真的不想忤逆您，但身為配偶的我，無論如何都必須保護著曉婷。」

「保護她....」


秀麗阿姨嘲諷般地看著我。


「方思瑤，妳的眼睛好了，神經病也一樣好了嗎？」


「媽，我不允許妳這樣說思瑤！她的病還不都是....」


「曉婷，沒關係。」


盡力安撫好曉婷的激動情緒後，我望著她的親生父母，沉著而認真地說：


「阿姨、叔叔，我所得到的精神疾病叫做創傷後心理壓力症候群，簡稱PTSD。

　發病的原因，則來自於我所承受過的暴力攻擊事件，還有與之而來的精神創傷。」


叔叔推了推眼鏡，露出羞慚的神色。


阿姨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僵硬地繼續瞪著我的雙眼。


「發病的時候，我會持續陷於悲傷、恐懼以及焦慮的情緒裡，

　甚至因此對外界產生強烈的疏離感。

　但在濟仁醫院精神科的持續心理治療下，我的病情已經獲得了相當大的控制與改善。

　雖然未來的日子裡，PTSD的確仍有復發的可能性，但是....」


曉婷握起我的手，深深凝視著我寫滿信任的眼眸。


「但是，我們會堅定不移地一起面對。」




像是難以接受眼前的光景，秀麗阿姨喘息著，用低啞的聲音說：


「江曉婷，妳就那麼鐵了心，非得跟她在一起不可？」


「媽，我和思瑤已經共同度過了如此平靜幸福的三年，

　我們真的很希望，能夠就這樣攜手走完這一生....」


「方思瑤究竟是哪裡好了，值得妳這樣不顧一切地守著她！」


「她愛我，她深深地愛著我，愛著我和孩子們，甚至是....我的家人。」


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後，秀麗阿姨緊緊閉上了雙眼。




我望著她蒼白扭曲的臉孔，輕聲而不解地說：


「阿姨，您厭惡的到底是什麼？是我方思瑤這個人，還是我和曉婷之間的愛情？」


在嘶啞的哭聲中，秀麗阿姨睜開了血紅的眼睛。


「妳們兩個....都是女人啊！」


「我的確是個女人，我也不可能否認這一點，

　但在我和曉婷的感情世界裡，我認為自己的付出與努力，

　並不會輸給任何男人所能做到的程度。」





「阿姨，我不僅能夠保護自己的妻小，照顧自己的家庭，

　如果妳和叔叔願意的話，我更樂意如同女婿般地永遠孝順著你們，

　請你們給我這個成為家人的機會....我會證明，自己不會輸給任何的男人，好嗎？」


不由自主地劇烈喘氣著，秀麗阿姨在叔叔的攙扶下頹然倒入了沙發。


我和曉婷走到茶几旁，擔憂地望著眼前如此激動的她。


「媽，妳還好嗎？」


「對不起，阿姨，我只是....」






「出去。」


「媽....」


「都給我出去、出去！全部都出去！！！」


叔叔拉住曉婷的手，又無奈地望向了我。


「曉婷，妳們先回去吧。」


「可是....」






「曉婷，媽已經承受不住了，妳先和Jasmine一起回家吧。

　這邊就交給我和爸來處理了，

　過幾天....等媽心情穩定下來後，我再進行後續的安排，好嗎？」


「子奇、叔叔，那就拜託你們了。」


「媽，對不起，我和思瑤....就暫時先回去了。」



沉重的嘆息聲過後，我牽起曉婷的手，帶她走出了謝家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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