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別太陽花 來看《白宮第一管家》 - 電影

http://www.thinkingtaiwan.com/articles/view/1954 藍弋丰

學運自立院退場了，但在台灣人的心中尚未退場，許多人還在支持與反對之間徘徊，爭執
著台灣為什麼需要公民運動，許多支持至今的朋友則對退場感到困擾，懷疑著公民運動該
如何進行。

如果你因學運退場而感到鬱悶，有部電影必然是最佳的解藥，那就是讓歐巴馬為之落淚，
讓名主持人歐普拉得到AARP雙月刊年度最佳女配角的《白宮第一管家》。

為什麼這部是最好的解鬱良藥，最基本的，當然，他是一部好電影，編導的手法極其細膩
，一眾大牌黑人演員更是彼此飆戲到了極致，使得交織的許多事件，看似平凡，卻能創造
無比的心靈震撼，在媒體試映時，播閉全場鼓掌，可見一般。

其次，它剛好解答了台灣人關於學運的所有問題。


白宮管家與學運有什麼關係？雖然電影的主角是一位白宮的黑人管家，但是整部電影，卻
形同戰後黑人民權運動簡史，詳述與檢討了其成功、其曾受到的困難阻礙，以及其間受到
善良人性的幫助，對不知為何要有公民運動的人來說，是一部最好的人權教材，對憂心不
知如何進行公民運動的人來說，簡直是最完整的教戰守策。

這部片在台灣正好排在學運退場後不久上映，由於電影檔期都是老早排定的，一年半載之
前不可能預期到會發生學運，只能說實在是巧合。


故事是改編自一位真正的白宮第一管家，尤金‧艾倫的生平，不過，雖然尤金與歷任總統
們的互動都保留真實，但尤金的家庭背景則經過大幅度改編，一方面是為了增加戲劇性，
一方面則是呼應黑人民權運動在民間的進行過程，有趣的是，這改編之巧妙，雖然就個人
生平來說是改編，但就大時代背景來說卻更真實無比。

尤金在劇中化身為西索・蓋倫斯，編劇更動了他的童年，編劇將西索從尤金原本的維吉尼
亞州出身──維吉尼亞州對黑人仍然相當不友善，所以日後尤金前往華盛頓──投到更為
慘酷的喬治亞州，是為了讓觀眾對那個時代背景有更佳的了解。

在美國南北戰爭之後，南方的棉花田黑奴雖然名義上獲得解放，但是他們仍然只會種綿花
，最後在經濟上又被迫只能依賴過去的奴隸主，結果是其悲慘狀況並未得到太大改善。

經濟上的依賴，必然喪失人身上的自由。


有人覺得喪失自由有什麼關係，能過日子就好啦，是沒錯，一開始西索一家和樂融融，父
親教他怎麼採棉花，雖然辛苦，但一家人聚在一起就好，不過沒有自由就沒有幸福可言，
白人主人藉著經濟上的權力，強迫姦辱西索的媽媽，一家人竟然只能忍氣吞聲，然後西索
的父親不過對白人老闆哼了一聲，就遭一槍斃命。

南方州的法律，根本就不把黑人當人看，不僅無法以法律制裁殺人的白人雇主，甚至黑人
隨時會無故遭襲橫死街頭，對黑人來說，當年的美國南方簡直就是《陰屍路》，西索離家
時，見到路上兩名遭攻擊吊死的黑人，是當時可怖情況的最佳寫照。

台灣的教育中缺乏民主教育，許多台灣人誤以為法治是法條主義，或法匠治國。所謂｢惡
法亦法｣並不是寫出任何離譜的法律條文都是對的，｢惡法亦法｣的先決條件是這個法律
沒有侵犯基本的民主精神與人權，才是民主法治，否則就是極權專制下的恐怖統治。

譬如說，大清律令要人非得留醜不拉機的｢豬尾巴｣辮子不可，否則砍頭，面對這種法條
，還會說這是｢惡法亦法｣？還認為遵守這種法條是｢守法｣，所以是｢法治｣？

玩法弄權，用法條主義來遂行自己狹隘的偏見，進而以法之名去迫害看不順眼的人，是人
類的通病，美國人也一樣，當白人因為黑人不能投票，擁有絕對的立法權利，就立出一堆
現在看來相當離譜，但當時他們認為理所當然的法律與規定：種族隔離。

當黑人民權運動者抗議這種惡法，抗議這種無效立法，所以到公開場所，以絕對和平的方
式，坐上白人區時，你可以見到狹隘的偏見者因此就抓狂了，聚集了一大群人，對他們殘
暴攻擊，連其中的白人同伴也一樣慘遭攻擊，他們口中念念有辭大喊的理由，就是要他們
｢守法｣坐到黑人區去，歇斯底里的要他們不能｢違法｣。

好熟悉的台詞，不是嗎？


當黑人與支持黑人民權的白人一同坐上自由公車，這群3K黨，還要把他們趕盡殺絕，最諷
刺的是，這群3K黨高舉的是代表基督宗教信仰的十字架。

3K黨們平時可能對鄰居很好，甚至篤信宗教而捐款做了不少好事，但是狹隘的偏見讓他們
成為殺人魔鬼，還自以為是正義，絲毫不知反省。

這也是人類的天性。從古代，西方人看誰不爽就說她是女巫把她燒了；古中國說「非我族
類，其心必異」，岳飛竟以「飢餐胡虜肉，渴飲匈奴血」為「壯志」，人類天生毫無多元
文化與人權觀念，有點小誤會，或看不順眼，或只是因為長的不一樣，就互相仇殺，所以
需要公民教育，公民運動，來與這種劣根性抗衡。

真實世界中的尤金，兒子並沒有參加社會運動，編劇在此引入了社會運動者的家庭衝突，
除了為了能更彰顯那個時代，黑人所面臨的困境，也同時帶出黑人民權運動成功的真正原
因與過程。

身為白宮管家，雖然不能對政治發表意見，但是與最高權力總統如此親近，自然能得知國
政大事的方向。西索歷經了多位總統，讓我們以旁觀者角度看遍這些美國領袖，可以發現
，從艾森豪開始，雖然人人理由不同，但美國總統幾乎都是站在改善民權的一方。

艾森豪是基於他對人權的見解與認同。


甘迺迪最初對黑人權利一點都不關心，甚至他原本是個潛在的隔離主義者─史實上，甘迺
迪還曾經為了邀請黑人來白宮時，有白人與黑人混在一起拍照，大怒下令銷毀所有照片─
─但是當他見到劇中西索之子路易所參加的示威運動，看到他們被水柱沖垮，警犬追咬，
被打得頭破血流時，他被打動了，從此轉變為美國史上最積極提升黑人民權的總統之一。

所以，路易成功了，但他自己卻渾然不知，還以為示威無用而覺得挫敗。倒是身在白宮的
西索看見了兒子的成功。

｢攻心為上｣，這個孫子兵法中的道理在公民運動中最為適用，正如最初他們的領袖所說
，他們唯一但最強大的武器，是｢愛｣。

可是，短暫的成功卻遭到無情的摧殘，甘迺迪遭暗殺，原因至今未明，但美國史上最大力
支持黑人人權的兩位總統都遭暗殺：林肯、甘迺迪，是巧合嗎？答案已經無人知道。

劇中，賈姬將甘迺迪的遺物，贈給西索（尤金），這是史實。劇中，西索得知甘迺迪死訊
，大哭崩潰，癱坐在地，悲嘆「我們的總統」死了，喃喃說｢他們殺了他｣，這也是部分
史實，只不過發生地點不同，實際上發生在他家，尤金的兒子說，那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
看到父親痛哭崩潰。

但已經獲致的成功並沒有因甘迺迪之死而受阻，因為繼位的詹森總統一樣繼續執行甘迺迪
的政策，最後，老年西索戴上甘迺迪的遺物，同時夾上詹森贈他的領帶夾，代表他認為這
兩位總統，對黑人民權的關注一樣偉大。

甚至連惡名昭彰的尼克森，也支持黑人民權，雖然他是出自於算計。


理性的艾森豪、感性的甘迺迪、頑冥不靈但盡責的詹森、自私自利鑽營有道的尼克森，這
四個截然不同的總統，代表著不論是理想主義還是現實主義，是追求理想還是爭權奪利，
全都因為不同的理由支持黑人民權，相信這並非巧合。

所以，為什麼需要公民運動？你得到暗示了嗎？


民權運動也不可避免的有了路線之爭，所謂鷹派與鴿派，其實或許不如用伊索寓言來理解
，就是｢北風與太陽｣，歷史上，答案一再重複，就是北風永遠輸給太陽，但是很奇怪的
是，卻還老是有人覺得北風才有效。

劇中當金恩博士遭到暗殺，路易改投身黑豹黨，主張以牙還牙，被殺了一人就要殺兩人報
復，儘管他們的內規再怎麼強調要彬彬有禮、買東西要付錢不可偷搶、儘管尼克森明明就
因為私利想推動黑人民權，但他們仍然被視為恐怖份子而遭到殲滅。

強大的政府想用｢北風｣政策都會失敗，身為資源與武力的弱者，還想用｢北風｣的辦法
硬碰硬，如何能成事？許多｢鷹派｣瞧不起｢鴿派｣，嚷嚷說，以前他們多激烈都沒效，
你們還乖乖的掃地怎麼會有效，卻殊不知正是因為激烈所以沒效，掃地才會有效，原因很
簡單：｢北風與太陽｣。

公民運動要引來更多人的關注與支持，只能使用｢愛｣的力量，而非｢恨｣的力量，｢攻
心為上｣，而不是在現場一時的衝突勝負，｢攻城為下｣。

劇中，金恩博士遭暗殺前，曾告訴路易，不要以父親身為管家為白人服務為恥，因為正是
黑人管家的專業與盡責，潛移默化，逐漸改變了白人對黑人的看法，他們在日常工作中，
不自覺的，造就了絕大的成功。這點，身在白宮的西索自己並未體會，但透過金恩博士之
口，讓路易明白了這點。

所以父子倆雖然衝突，卻都默默的在為同一目標努力，然而，不論是在朝「滲透」權力中
心，或是在野發動公民運動，最後雙方終會遇到一個極限。

雷根，對西索最寵信、最友善的總統，他為西索出頭，讓白宮黑白員工待遇平權，是西索
路線的一大勝利，第一夫人南西還邀請他上國宴，這也是史實，尤金獲南西邀請，在德國
總理柯爾來訪的國宴上成為嘉賓。

但是當同黨議員勸雷根應施壓南非，促使南非放棄種族隔離，雷根卻悍然拒絕，因為他心
中，冷戰秩序更為重要，黑人民權只是他向黑人表現友善的表演。

西索路線失敗了，但路易也察覺過去的路線有其極限，兩者原因都相同：兩個路線都是間
接的，都仰賴真正有職位的政治人物來解決問題。


所以最後真正的解決之道，是回歸政治，也就是必需走向政黨組織，參選。

這一步，促成了父子倆的和解，路易選上議員，西索則向雷根辭職。

這一步，也促成了黑人民權自美國創立以來兩百多年來奮鬥的最終成功章節。

黑人歐巴馬當選總統。

在現在的華盛頓特區，史密森尼博物館區，正在興建非裔美國人館，而好萊塢包括這部《
白宮第一管家》在內，還有《姐妹》、《自由之心》，三部有關黑人民權的電影都獲得票
房成功，不僅這些「轉型正義」，黑人在美國的經濟地位也已普遍提升，過去經濟底層的
位階如今被拉美裔所取代。黑人民權雖還不到完善境界，但的確已獲得了全方位的成功。

看完本片，相信不管是對學運的後續該如何、對公民運動的Why與How，或是對台灣未來的
所有疑問，都能得到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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