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大招風──人性的黑暗與微光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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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大招風，招的什麼風？看完全片才發現原來是空穴來風。

這部港片雖然是以真實人物為原型，將九零年代叱吒一時的三大賊王加以改編，卻不是走
港片從前擅長的古惑仔路線，要讓人熱血一把，相反，雖然驚心動魄的動作場面與暴力血
腥沒有少（看到現場跟我一樣參與特映會的大多是女生，就有點好奇她們會不會消化不良
），卻因為主角是作惡多端的大壞蛋，沒有什麼能讓觀眾認同的特質，所做的事也不怎麼
光彩，就算看他們成功也沒什麼好高興的；而出於習慣支持主角的心理，又不想看他們過
得太辛酸，因此這部片給人壓抑苦悶的感覺還比較多。

三大賊王葉國歡（原型：葉繼歡）、季正雄（原型：季炳雄）、卓子強（原型：張子強）
無論在現實還是這部片裡，都幾乎沒有交集過，他們彼此的性格習慣、犯案手法與人生際
遇都天差地遠：

葉國歡是賊團老大，搶金行、做大案，八面威風；季正雄謹慎孤僻，每做一案就換一個名
字，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擅長小規模作案，就連手下都是臨時找來的；卓子強
好大喜功，以挑戰更高更難的目標為樂，既瘋且狂，做的幾乎都是綁架富豪的行當，而且
還是在警方監視下成功做的案。

三人以各自的方式行走江湖，原本互不相干，但葉國歡在逃避警方追捕，躲至中國走私水
貨賺錢後，就從堂堂大哥變成不得不成天對貪官污吏鞠躬哈腰，甚至陪酒喝到趴的小弟；
季正雄找昔日兄弟敘舊，實則密謀另一宗搶案，義氣與利益在天平的兩端拉扯；卓子強也
厭倦了只是綁架富豪的生活，拚命尋求突破。


「性格造就命運」，沒有交集的三人，因為對現狀或多或少的不滿，而被貪念驅使，開始
想讓江湖上的謠言成真，三人聯手大幹一場、再風光個一回。

然而，過多的執念與欲望，只會讓人失去冷靜、露出破綻、容易出錯，風光一時的大賊，
最後居然一個個敗在旁人看來再瞎不過的情況，與其說是時運不濟，不如說他們都是敗給
自己內心的脆弱，輸給了脆弱的「人性」。

這部由杜琪峯與游乃海監製、在《鮮浪潮短片競賽》中得獎的三位新銳導演許學文、歐文
傑與黃偉傑執導的電影，從籌備、開拍到後製共花五年，如此用心的拍攝也反映在成品上
。這部片無論是節奏與氣氛的掌握，還是主要人物的刻劃，都有過人之處。特別是三大賊
王，除了冷血殘暴的部份，也有耐人尋味的一面，使他們的形象飽滿又頗具魅力。

比如葉國歡雖然殺人不眨眼，卻很講義氣，為了救手下不惜放下所有自尊；卓子強表面上
玩世不恭，正經起來卻又令人不寒而慄，像個不講人情道理的瘋子，但富豪的妻子在電話
中哀求他放自己的先生一馬時，他一瞬間卻露出一個居然像是有些悲傷的表情，也不知是
難得地良知發現，還是哀嘆自己好似淪為只會欺負老弱婦孺的鱉三。

那一段，收音機的雜訊，或許正象徵了他內心的雜亂。前一晚他在拷打人質的海邊仰躺著
看天空，不知在想什麼，是否他也質問過自己日子是否要這樣過下去。總之，他放人了，
同時也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心──他要挑戰更大的目標，不要漫無止境地徘徊在這種綁架勒
索的小案上。

而季正雄──說真的，雖然這三段故事最讓我覺得「可愛」的角色是卓子強，陳小春把他
的癲狂癡怒演得入木三分，非常搶眼，但看的時候最讓我捏一把冷汗的還是季正雄。他就
像一條毒蛇，陰沉難測，除了在好兄弟大輝一家面前會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以外，其他時候
臉上幾乎沒有表情。他的表情是戴上去的一個個面具，代表他一個個不同的身份，適合一
個個不同的場合。

就連在大輝面前露出的笑容是演戲還是真心，都耐人尋味。一個連名字（象徵一個人的歷
史）都可以捨棄的人，還有什麼是不能捨棄的？他全身上下散發出的，是完全不信任別人
的氣息。

在大輝家借宿期間，只要大輝的外籍妻子說了什麼，就可以感覺到季正雄全身的神經都為
之繃緊。像他這樣在刀口上生活的人，無時無刻都在提防他人、擔心出賣與背叛。看著他
毫無表情的臉孔，有時我會很同情他，覺得他看起來很孤獨，同時也覺得他這樣的人生好
累。

若季正雄是一個徹底泯滅人性的冷血兇手，或許我在看他那段故事的時候還不會那麼緊張
，但就是因為他和大輝之間，看起來是真的存在一點兄弟情誼；對於熱情單純的大輝，也
感覺得出他並不討厭，甚至可以說大輝是唯一能讓他稍微卸下心防的存在；他在大輝家借
宿，在假意之中也隱隱看得到真情，因此後來他查覺大輝可能已經發現自己的秘密，站在
房門口猶豫要不要滅口，那一段殺與不殺的內心拉扯，就遠比實際的兇殺場面來得更讓人
膽戰心驚。

（但我還是得說，季正雄在碼頭殺人的場景讓我反胃了一、二天）

電影將故事背景設定在「97回歸」，也就是香港的主權自英國轉回中國的1997年。電視畫
面上的移交典禮盛大熱鬧，與觀眾對「三大賊王聚首，轟轟烈烈犯案」的期待相互襯托，
然而現實無情，實際上卻是雷聲大雨點小，狂風過後滿地落葉，場景之淒涼自不待說。

不過這部片雖然細想起來有點沉重，觀影時卻不太會有坐立難安的感覺，稱得上鬆弛有度
，我想主要應該歸功於角色塑造富有傳奇色彩，打從出場就令人印象深刻，編導又不時穿
插黑色笑料，很好地緩和了肅殺的氣氛之故（戲院裡有幾個男生笑超大聲的）。雖然不是
適合闔家觀賞的片型，但對警匪犯罪片有興趣，或者對香港歷史文化有些研究的人，應該
會看得蠻有意思才是。

最後值得一提的是，這部片的選角真的很用心，跟原型人物頗有異曲同工之妙。特別難忘
的是陳小春的狂放，以及林家棟的深沉。看完會對這個演員產生很大興趣，想看他演更多
戲。任賢齊就稍嫌弱了一點，大哥的氣場似乎還不夠，演白領商人時期的忠厚模樣倒是十
分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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