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戰警：Basil Poledouris - 電影配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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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三個機器人，是我國小的回憶。阿諾扮演的魔鬼終結者、《瞄準核子心》(Eve Of
Destruction，1991) 的女機器人，以及Paul Verhoeven拍攝的《機器戰警》(Robocop，
1987)。它們的共通點，都屬於暴力又血腥的限制級電影，但我國小就已經看錄影帶看了
數十次；現在回想起來，我還真是不去理會甚麼18禁的規定。


導演Verhoeven是荷蘭人，拿過物理、數學的雙博士學位，但他卻成了電影人，並在荷蘭
拍攝幾部爭議性頗大的作品。他說，荷蘭的作品屢遭保守人士抨擊，原因是他使用強烈的
裸露、情色、暴力影像；之後到了自由國度好萊塢，本來以為美國人會接受他的東西，結
果還是一樣被抨擊。

於1985年拍攝的《冷血奇兵》是他第一部英文電影，從此Verhoeven別離歐洲、移居美國
，但《機器戰警》才是他真正響亮崛起於80年代好萊塢的風光大作。起初，《機器戰警》
的劇本在法國導演Jonathan Kaplan手上，但他簽了其他合約，劇本才輾轉流到Verhoeven
那邊；原本Verhoeven對劇本根本毫無興趣，認為那是小孩子與機械人的卡通玩意兒，但
他老婆叫他再重讀幾次。事後，Verhoeven才意識到這份劇本的潛力，認為它能開創出許
多探究社會議題的敘事方向，於是Verhoeven就把這則機械人的故事，帶至「超寫實」
(hyper-realism) 的影像層面。基本上，《機器戰警》所架空的未來世界，除了一些機械
人用品、武器，其他的「生活景觀」都跟現代沒什麼兩樣，而且更多了破舊、頹廢、污穢
的感覺；由於工業高度發展，貧富差距大增，甚至連執法警隊都得仰賴巨型複合企業挹注
，因此整個城市呈現出一種高度犯罪、風氣敗壞的末日社會處境。這些虛構的世界觀，之
於當代世界的某些陰暗角落，確實是強烈「超寫實」的影像再現；就算隔了20幾年，《機
器戰警》暴力敘事背後的批判力道，依舊是相當銳利的。


不可否認地，《機器戰警》的世界觀、機械人笨重的造型，還有雄壯的管弦主題曲，皆具
備它經典且形象化的特質。當Verhoeven拍攝《冷血奇兵》時，就和Basil Poledouris展
開第一次合作；那時候Poledouris已經完成了《王者之劍》。顯然，Poledouris滿腔英雄
主義的氣勢能量，到了《機器戰警》依舊不變；就算主角換成了機械生化體，音樂還是會
對著動刀拿槍的激情身影，繼續歌頌演奏下去。


作曲家曾談及《機器戰警》最初的音樂定型。他說，導演跟他花了一段時間，針對曲風要
走向「前衛」(extremely contemporary) 或者純管弦的問題進行討論；因為電影依然是
一個科幻題材，而科幻電影就感覺要使用電子音樂、搖滾來當配樂——至少，出錢的片廠
是這麼認為。最後，Verhoeven跟Poledouris決定將兩種風格混合使用，同時象徵機器戰
警一半人性、一半機械產品化的角色特質。Poledouris說：「我們在倫敦找來Derek
Austin負責電子合成器，然後讓管弦樂團作出一種接近龐克風格的調性」(註一)。


二、三十年前，結合現代電子與傳統器樂，是一種嶄新的聆聽經驗；深諳管弦作曲的大師
，亦樂於嘗試這種「前衛」的「混音」；殊不知，這類結合在當代已成常態。受限於電子
聲音的歷史與發展，有時候那些早期的實驗作品，總會給人怪異的音色失衡感；然而《機
器戰警》所使用的「聲響」與「潤飾」，卻跟管弦聲波密合得很漂亮，整體聽起來相當順
耳。專輯序曲〈Main Title〉與〈Van Chase〉，即可聽到Poledouris將兩種聲波統合起
來的精緻度，而這應該是合成器採用偏向晶瑩音色的緣故。

從〈Main Title〉簡短的音符片段中，便可得知Poledouris與Verhoeven聯手故意玩弄媒
體、商業廣告、宣傳、訊息播送的造假遊戲；這正是《機器戰警》不斷彰顯的批判功能性
。〈Main Title〉的「聲音」一出來，就跟每天我們看電視整點新聞時聽到的「News
Title」一樣，神韻相當精準且到位。


除了模仿新聞音樂的〈Main Title〉，Poledouris還搭配Verhoeven各式電視廣告的串場
演出，寫了〈Have A Heart〉、〈Nuke’em〉、〈Big Is Better〉這幾首應景短曲，不
管賣什麼人工心臟、賣電玩還是賣車，導演與作曲家的造假遊戲顯然是整部電影最幽默、
滑稽，諷刺調侃「美國式生活」的「娛樂片段」。導演認為，這些大量充斥「賣東西」的
廣告影像對美國人來說是很理所當然存在的，但對他這個境外移民者而言，卻是感到驚訝
、瘋狂的；將這些廣告以諷刺的電影語言來包裝，在美國人眼裡或許感到新鮮，但導演強
調：這根本不是我製造出來的「梗」，而是我在美國社會看到的真實現象。

除了那些收錄於bonus tracks的假廣告音樂，Poledouris還為片中的巨型複合企業O.C.P.
寫了這首〈OCP Monitors〉，作為公司的「形象廣告配樂」。管號樂音悠揚又溫暖，彷彿
在向人們散佈「這是一家優良企業」的好印象；但就像那些針對龐大企業妖魔化的電影，
O.C.P.不過就是一家影響力比較小的「保護傘集團」(註二)。

〈Van Chase〉是電影第一段槍戰場景，也是主角Alex Murphy追緝黑幫首領Clarence
Boddicker及其匪徒的動作音樂部分。從這段篇幅即可聽到Poledouris處理銅管、電子的
穩健腳步，而中段之後、甚至末段出現的三連音，則為Murphy在鋼鐵廠攻堅、對峙、被匪
徒包圍屠殺的敘事分景；這些樂段跟動機，也將持續於後來的曲目中上演。

http://www.youtube.com/watch?v=22MfULfwUrE



第四首〈Rock Shop〉，堪稱《機器戰警》的重要演出；之前我提到的「雄壯管弦進行曲
」，就是指這首。機器戰警掃蕩罪犯、肅清法紀的正義形象，在Poledouris不知打哪來的
滿腔英雄魂魄下，寫進翻騰的音符筆墨中；同時，這首也是Murphy某種程度上的「復活」
象徵。到了〈Across The Board〉，進行曲主題再次變奏呈現一次，並以鏗鏘的金屬敲擊
作為節奏聲響；其優越的銅管和聲，還有它意氣風發的抖擻力量，真教人愛不釋手。

http://www.youtube.com/watch?v=OoOBd7g4Mac


作為最終對決、惡徒伏法的〈Showdown〉，綜合了〈Rock Shop〉跟〈Van Chase〉的動作
部分，但缺乏雄壯進行曲的再次演繹；基本上比較像是〈Van Chase〉的延伸。樂曲中段
之後帶出的行進銅管，則回溯了〈Robo Drives To Jones〉的凜然氣勢，很有機械人踏步
前行的意象，一方面也是象徵正義的執行。描述機器戰警跟ED-209槓上的〈Robo VS.
ED-209〉，Poledouris放慢了〈Van Chase〉的動作節奏，以襯托出ED-209笨重、不敏捷
，但火力極猛的機械形象。ED-209原先是O.C.P.的軍備計畫，並預計作為治安法紀的鎮壓
型武器，但在發表會議上出錯，還造成無辜員工死亡，所以才改以「Robocop」計畫替代
。

專輯另一個重點，為Murphy情感、人性的部分。首先在第三首〈Murphy's Death〉，
Poledouris使用大量管號，搭配些許弦樂、電子合成器，用力敘述著Murphy被緊急送醫、
救治，最終死亡的戲劇過程，其中以1分35秒開始下墜的弦樂拉奏，及後來湧現的銅管合
奏最為激動，因為它表示Murphy的「人身」已然死去，對家人妻兒的回憶就像Verhoeven
越拉越遠、暗示死亡的鏡頭一樣，不復存在。這段音樂與影像應用，在電影裡相當關鍵；
製片人Jon Davison說：「我們認為要增加觀眾對Murphy的同情心，就必須將他被屠殺的
場景拍得很可怕，因為你根本對這個出場沒多久的角色不熟。導演相當深入這個有如基督
復活的主線，他就常提到，如果我們沒有釘死Murphy，我們是要怎麼把他〝復活〞成機器
戰警的故事講出來？」。

〈The Dream〉是機器戰警死前回憶逐漸拼湊出來的過程，表示他人性、前世的部分開始
復燃，而不再只是個「程式」；雄壯的進行曲在這邊有較為緩慢的變奏，包括曲末戲劇化
的演繹。類似的戲劇化變奏，繼續發生在〈Betrayal〉這段作為警察同僚被迫下令攻擊機
器戰警的音樂，像1分12秒開始出現的宏亮管號，搭配著定音鼓，氣氛相當悲劇；〈We
Killed You〉同樣出現進行曲音符的沉重變奏，不過只有充充一瞥，因為整首重點是放在
〈Van Chase〉末段的三連音動機。

第五段〈Home〉是Murphy情感敘述的重點曲目。在1分29秒的合成聲音之後，Poledouris
運用大量的弦樂、吹笛，作為機器戰警驅車探訪自己還是人類時候的家園；像2分44秒開
始流轉的低聲部弦樂，或3分33秒急轉直下、進入憤怒思緒的轉變，以及最終〈The Dream
〉式的收尾，其頓挫轉折的旋律性都相當傑出、深刻。在〈Care Package〉停滯般的弦樂
聲線中，〈Home〉的主題再度浮現，不過音樂情緒比較平靜，但仍舊彰顯了機器戰警依稀
存在著對家人的模糊印象；而這些軟調樂段，都為這部科幻片配樂提供了悲傷、人性悸動
的色彩。


Poledouris認為，科幻片一向迷人，因為「它沒有規則，沒有約定成俗的制式印象，像愛
情電影或街頭槍戰片」。作曲家舉了前輩Miklós Rózsa為例：他為古羅馬電影寫音樂，
但誰真的聽過古羅馬帝國音樂是甚麼樣？

現在回想起來，雖然我開始聽電影配樂的關鍵作品是《絕地任務》，但真正讓我小時候就
在腦海留下深刻旋律印象的，卻是Basil Poledouris的這部創作，尤其〈Rock Shop〉的
雄壯進行曲。即使它的大氣未如《王者之劍》某種在題材上的優勢，但《機器戰警》對我
個人而言的經典度，卻是跟《王者之劍》並駕齊驅的；而Poledouris與Verhoeven下一部
的合作《星艦戰將》，也好像沒有《機器戰警》音樂瞬間出來的強烈感動度。


這份專輯，是2003年Varèse Sarabande公司重新發行的版本，並重新過帶處理。有趣的
是，Verhoeven這部作品其實也代表某個世代的共通記憶，就在你把戴著頭盔的機器戰警
影像給別人看的當下；小時後我覺得它超厲害的，現在看來，也不得不承認它真的很笨重
，走路都相當不靈活。


註一、導演與作曲家的談述資料，皆源自於CD內頁文章，由Jerry McCulley撰寫。
註二、保護傘公司 (Umbrella Corporation) 為電玩、電影《惡靈古堡》系列中的龐大邪
惡企業體，掌控政府軍事、醫療與生活資源等。


(4.20 / 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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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opher Yo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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