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客同萌 Sucker Punch (2011) - 電影

在 CATCHPLAY+ 與 HBO GO 上能找到的查克史奈德電影，除了 DCEU 外還有一部《殺客同萌》，竟也默默上映十週年了！這不是我第一部看的查克片、卻是我第一次有注意到「查克史奈德」這名字的電影、那時只嘖嘖稱奇「原來就是《活人生吃》《300 壯士》」的導演呀，現在變成查粉後再回頭看來，才發現這是少數查克身兼編導的作品？而且這儼然是近年各種反查聲浪中比較令我皺眉的「查克仇女論」之濫觴？搞到日後連查版天堂島戰士都會被我極敬重的一位女星轉推批評還尉為風潮？（結果 ZSJL 上映才知查版天堂島有不同軍種的！有人秀腹肌有人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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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回想起來，查克這影人成為一個「爭議導演」好像就從這片開始？此前的《活人生吃》與《300 壯士》都獲大成功，《守護者》有人很喜愛但也有人認為都是沒才氣導演「照漫畫分鏡」沾原作的光，《貓頭鷹守護者》也有不少人覺得「畫面很帥說故事不行」... 但好像在影評文字間開始看到「仇查」的情緒主要是從《殺客同萌》才開始的，而且其中一大半引人火起的關鍵就在於「女性描繪」：明明大家都知道這是控訴性別暴力與訴求女性培力的電影，但被查克的高感度視覺手法包裝後許多影評馬上被惹到！而振振有詞宣稱「假女權」「假培力」「真厭女」「真凝視」。

當然這些評論者握有筆劍、有站在高處批評他人的權力，坐在書桌前的文化地位就已比捲起袖管拍攝電影的影人高了一大截，對於「性別理論」與「影像與性別」也許他們許多人讀過的書也比拍電影的查還多？不過查這個從小拍片長大讀美術、長大仍喜愛繪畫漫畫與電玩的小子，不是個學者與影評站在高台樓閣可以去遠距觀察引用理論去界定的，反而站在低處具體看片感受情懷、並看些商業媒體近身採訪他的直率訪談，還比較有機會接近他的初衷。而我在《殺客同萌》這部性別爭議電影中所看見的初衷，當然是「培力」，甚至不只是性暴力與女性培力，還有其他很多很多！

談《殺客同萌》，本版也可查到當年 plamc大一篇「殺客同萌之誰是女主角」，為我們解說了到底哪個世界才是屬於真實的解放、哪些世界又屬於想像的反抗，當年我看《殺客同萌》那有點腦內層層剝洋蔥的神秘故事時就是依賴他這篇才慢慢清楚。不過今日 2021/05/14 再看一次《殺》片，我想要把「熟真孰假」的分界給看得模糊點，想當作這就是四個世界：(1) 一場家庭暴力、(2) 一個精神病院、(3) 一個情色夜總會、(4) 四場電玩戰鬥，也可以當作這四個領域都有人在遭受「濫權」abuse of power，人人的處境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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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今日 2021 萌生這個新想法去複習，我個人的原因有三：(1) 這十年間我在職場上經歷過一場小革命，這革命要牽涉激進玩火的同儕、保守怕事的同儕、包袱很大的小主管、玩弄權術的大主管、以及遙遠的法規與體制，這一切在 2011 年我職場風平浪靜時都不會想到；(2) 2017年底韋恩斯坦事件掀起影壇 #MeToo 風潮，但我一直都不認為 #MeToo 只是個性別運動、而是更廣泛的「濫權」問題不分男女都會遇到，而關注到查克這導演時就不禁令我想到權力很大的華納、但華納施行IP權利之餘真正造成傷害的是取代查克的威登、其片場濫權靠雷費雪不計自身前途堅持挖出；

(3) 我個人以前根本不聽流行音樂不看 MV 的，在 2011 年《殺》片上映時還是第一次知道查克這名字、尚不知道他是拍流行音樂 MV 出身的、就算 2016 看 BvS成為查粉後我還只認識查克喜歡老大師繪畫（尤其卡拉瓦喬）的那一面... 但這幾年開始學著看一看流行音樂 MV 這片新天地、看見 MV 常玩的「男女日常戀愛、腦內奇幻想像、回到現實大步跨出」這比喻聯想手法後，到 2021 再看《殺》片真覺得這就是一部 1h45m 的大型 MV！女主角可以是四個世界四種處境中的任何一位、其他三個世界都是她自身世界的比喻、而在四個世界她都有她面對的「濫權」與奮起穿透。

這四個世界中，與我們現實比較相關的應該還是三個，對我個人來說的相關順序是：(1) 職場，發生在第三個世界情色夜總會，雖然我是男生業別也不同沒啥情色的，但本片這舞台處處眉角不只關於情色更關於普遍的職場霸凌；(2) 關於長輩親友虎視眈眈等父母離去後濫權的家庭暴力，還好我父母健在自己也已長大獨立不用擔心，不過小時是有擔心過；(3) 精神病院遂行腦前額葉切除術，把人自主抹滅還聲稱給予快樂，這與我無關也非現代現象，但畢竟是現世歷史；(4) 電玩戰鬥，電影呈現脫離現實的奇幻世界，純供概念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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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我最關心的「職場濫權」來看，本片其實劇情非常簡單，角色們與其說活生生地有深度變化，還不如說大家更像一個蘿蔔一個坑代表不同的行動取向，因此若以美國片很愛的「多重人格」觀點看是非常貼切的，只是我這次比較想把它當職場：(1) 這裡大老闆 Blue 施展恐怖統治、吃定眾女都會懼怕其淫威而乖乖聽話，而眾女團結是最不可忍受的、必須灌輸她們人人為己互挖牆腳的職場正確觀念！就從管理她們的 Mme Gorski 開始淫威掌控。不過給奧斯卡艾薩克演來是個魅力反派！他很享受舞台享受掌聲渴望被疼愛、但屬下不愛他想離開他、他就誓言徹底控制！

(2) 掌控的代言人就是Mme Gorski，剛開始看似壞蛋鷹犬，但正如片頭旁白「囈語可能透過任何面孔給你啟示」，這位看似規訓師長的 Gorski 也是第一個提醒女主角可以「自我培力」的那人，這才讓女主角跳出第一支舞踏上逃亡的道路！後來我們慢慢知道 Gorski 與其說是壞蛋鷹犬、不如說第一線受壞蛋淫威轉嫁掌控：「妳們也許擁有舞台，但別忘了我擁有妳們」！她還以為乖乖聽話就是在保護女孩們、還照壞蛋的統治觀念誘導了個抓耙仔出來拆穿主角們計畫... 她兀自傻傻相信鞏固領導中心後壞蛋就會以勞動僱傭體制解決、殊不知壞蛋早凌駕法治橫著走路！

(3) 血淚基層中，保護大家的大姐姐是 Sweet Pea「小甜豆」，由眾女中最像上班族幹練可靠的 Abbie Cornish飾演，但最使命必達最 corporate儘管是老闆稱頌的美德、卻是最容易壓抑自我服膺老闆奉獻一生的奴性。小甜豆總是念念不忘保護大家、包括保護親妹妹和其他如妹妹般的小女生，但和 Gorski 一樣只是小寵物懇求主人垂憐、殊不知主人視她們性命為草芥隨時可丟！只聽她每每打退堂鼓「妳們這樣太危險、會害死大家」，只見妹妹冷冷道「我們早就死掉了」，這句在我公司一度天天辯論著！總有人覺得乖乖搖尾可得垂青，但其實人人早就已是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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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血淚基層中，比較有叛逆個性的是Rocket「火箭女」，和姊姊小甜豆雖然情感與行為上互相扶持、在女主角幻想的各次奇幻戰鬥中都擔綱側翼角色以雙槍互相掩護，兩人卻擁有截然不同的世界觀：小甜豆服膺體制兢業求存、火箭女卻到處找破口叛逆挑釁。也許她倆一個太過保守只能複製現狀、另一個太過激進會暴走壞事，於是遇上外來新人正好綜合二人特質截長補短、令兩人都眼睛一亮看見不同的世界？火箭女感動「這裡沒人會為別人挺身而出」、小甜豆則敬佩她一樣有領導力卻更有勇氣... 回想過去我和同事在公司一灘死水，帶給我們希望的也是這種人！

(5) 血淚基層中，代言相較平庸大眾心聲的，是退居幕後的 Amber、以及一被摸頭就輸誠的 Blondie，相應地她倆在戰鬥中通常開機器人開飛機守在 comfort zone 裡面，只是第一次計畫順利 Amber就能開機器人顯神威、第二次計畫有點緊張她倆就開飛機給龍追冒身冷汗、第三次計畫出了問題她倆的直升機就作壁上觀不知所措了... 果然，在一場職場革命中，前仆後繼犧牲掉的都是這類人，畢竟不是人人有強烈的意識與決心能謀定後動。於是 Blondie傻傻相信資方「你以為很孤獨沒人能幫你」、Amber 傻傻相信資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不得好死。

(6) 主角「洋娃娃」Babydoll，以全片尺度來看像是一人心裡五個人格中的超越人格，不過我覺得若先關注片頭那段「繼父濫權」戲，她與妹妹這對姐妹又像是一個受迫少女的兩個人格，姊姊叛逆妹妹天真，妹妹被囚死亡猶如天真人格的殞落，但叛逆人格仍無法找到剛健之道來駕馭，因此仍無法對父親開下那一槍，甚至陷入「妹妹會死都是妳的錯」那規訓者的典型咎責話術。可以想見，當她來到精神病院與其搖身一變的夜總會時，看到小甜豆與火箭女這對姐妹既保護又衝突的關係時，應有其自身經驗的投射、亦隨時提醒她不乖害死妹妹的罪咎敘事，但這要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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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第一關，洋娃娃要從渾渾噩噩立定志向，從讓人家問「我可以幫妳什麼」轉變為「我正在追尋什麼」，從「大概在找個出口吧 I guess」轉為「我就是在找個出口」，然後從躲躲藏藏的遊蕩逃亡轉為拿起武士刀斬殺追兵！第二關，要偷的第一樣寶物是「地圖」，也就是抗爭之旅要從自身處境的認識定位開始方能謀定而後動，在幻想的一戰無人之地中嘗試一次分工合作的團結；第三關，要奪得的寶物是「打火機」，要對付的是「噴火龍」，要開始正視抗爭革命是一場激烈決絕更可能傷害自身的「玩火」，不但需要高度分工合作互相捨身幫扛，更需要靜定心志與一點好運。

第四關「奪刀」，考驗的是決絕的意志是否能狠心刺下去，可惜在奇幻戰爭中沒能趕盡殺絕而致苦澀犧牲，在現實中亦有人報信有人招供懷了二心，與獵食霸王的交易就是沒有價值的都被冷血犧牲掉；第五關「自由的鑰匙」，就相較簡單，只是在第四關失敗的考驗上重新站起來、把過去不敢開的槍與不敢刺的刀下定決心刺下去；最後一關最後一樣寶物，是各種電玩傳說喜歡的「終極之舉」，能否犧牲小我完成大我、能否犧牲肉體完成理想、能否犧牲自己成就他人。勞工運動或任何反抗運動就是這樣子，人人前仆後繼有捨才有得，「成功不必在我」任何同道都能代我活下去。

十年後重看《殺客同萌》，我不禁似曾相識地想到了這十年間那一回辦公室小革命：大家從猶豫到堅定、從分裂到團結、從蒐證到計畫、從順利到意外、從分化到輸誠、從前人犧牲到後人重新站起... 好多人黯然離職丟了工作、好多人得罪上司在業界被黑掉、也好多人從此默默低頭不敢再吭聲。但最終，只要有剩下幾人、能夠搜集證據寶物向上訴諸更高的體制與法律，就如本片最後 Mme Gorski 都能恍然大悟不再隱忍、訴諸比獵食帝王 Blue 還高的司法體制完成這革命，那就算有再多犧牲都是成功的果實。我們存活享受善果的都是小甜豆，感念著我們的洋娃娃典型在夙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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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到這部查克電影，我竟再次驚訝地覺得查片常有一種「預視感」，彷彿《查克史奈德之正義聯盟》裡蝙蝠俠說的 "I had a dream, almost like a premonition" ，正如《超人：鋼鐵英雄》彷彿預示查克電影空降超英界令人悸動又不安、《蝙蝠俠對超人：正義曙光》彷彿預示查克將引起兩極為人操弄並被拼裝車陰謀取代，竟然這部十年前的《殺客同萌》還彷彿預言到了那個取查代之的拼裝客將活生生展現一回電影產業中的 abuse of power 、然後也有個基進不屈的「洋娃娃」不惜犧牲影壇前途也要當個大砲奮戰到底...

近年看查片都是 DCEU 超英片，都在看如神強者學習與凡人世界相處、並確認己心庇佑人們、就算各有憂鬱衝突但那都是身為英雄必經的苦路... 這回看舊作《殺客同萌》，倒是好久沒看到而更值得回味的「弱者故事」呢！弱者即使處境再差再絕望，正如《殺》片旁白頭尾呼應所說的「是誰定義這一切？是你，你已擁有一切武器，那就戰鬥吧！」當然真講到階級鬥爭與正義時，很多近年左派較頃向訴求體制負責改革，但看來查克更關注個人內心的超越，這樣的「弱者超英」還更切合我們每日生活呢？我這回複習看得很滿意！不過聽說這片也有「導剪版」？希望有天能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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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片尾默默出現了 In Loving Memory of Marsha Snyder (1935-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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