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情深－無以名狀的寂寞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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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篇十分感性的心得，有大量電影雷，也有很多個人觀點跟抒發。

　　想看正經影評的請左轉離開，感恩XD



　　=== 正文開始 ===



　　"Unable to perceive the shape of you, I find you all around me. Your

presence fills my eyes with your love, It humbles my heart, for you are

everywhere."



　　我思考了很久要怎麼替這篇心得開頭，最後只想到電影片尾的這首詩。



　　「The Shape of Water」直觀的翻譯是「水的形狀」，可在這部電影裡，我所見到的

是「愛的形狀」。但水是什麼形狀？沒有形狀，卻又可以是各種模樣。一如愛也沒有輪廓

跟範本可言。



　　這是個發生在冷戰時期一個海邊小鎮上的故事。在那個封閉保守的年代，人們對「殘

缺」跟「不同」的看法並不像現在那麼開放，所以Elisa的啞讓她跟這個社會格格不入。

她內心的世界有多五光十色，她身處的世界就有多黑白無聲。



　　電影一開頭就很露骨的呈現Elisa每天起床後的固定行程：煮早餐、洗澡、自慰。在

我看來，自慰在這裡所代表的不是單純的欲求不滿，而是一種寂寞。



　　我從不認為性是一件不該啟齒，或者罪大惡極的事，也不是只有寂寞的人才需要性。

因愛而性、因性而性、因快樂而性、因生理需求而性都是十分正常的事。只是在這部電影

裡，我看到的是因為世界裡只有自己，而不得不向內從肉體尋求安慰的女人。



　　她在航太機構擔任清潔女工十年，這樣的日子也持續超過十年。



　　直到「他」來到她的生命裡。



　　很多人不能理解為什麼要用「非人類」的物種來拍一部跨物種的愛情故事，或者為什

麼不讓「他」更帥氣、更美好以符合大眾的審美觀；也有人說這是否叫「情人眼裡出西

施」。



　　我不認為這是俗濫的情人眼裡出西施，也不是為了標新立異所寫的跨物種戀愛，我覺

得他想訴說的只是愛情的各種面貌。從他們相遇、相識、相處、相戀，到無以傳達的心

情、無法開口的別離，甚至最後無聲卻溫柔的擁抱，他們之間擁有很純粹的感情，而這些

都來自他們的「不同」，還有在不同中發掘中只屬於他們之間的「語言」。



　　而「他」的外觀除了充滿奇異色彩，我想也是為了跟本作的反派Richard Strickland

做出強烈的對比。



　　Richard曾經對Elisa跟Zelda說，「你可能覺得他像是人類，用兩腳站立。但人是依

照上帝的形象造出來的，你不會認為神長這個樣子吧？神是像我、像你們這樣。嗯，可能

更像我一點。」



　　Richard是一個白人、男性、異性戀、高階軍官，有一個金髮的漂亮老婆跟兩個小孩，

家境富裕。他的傲慢來得如此理所當然，因為他所有特點都在說明他就是有著特權、霸權

的角色，所以他鄙視這些清潔女工、鄙視溫吞的科學家、鄙視這個非我族類的奇怪生物，

甚至自負地拿自己跟「神」相比，覺得自己有權力決定「魚人」的生死、有權力踩在別人

頭上。



　　就像他在劇中對Hoffstetler博士的輕蔑說明了他瞧不起這些只會做研究的傢伙，在

床上要老婆閉嘴則是因為他的大男人跟不尊重、對Elisa的性騷擾則完全出於她的殘疾

──他絕對不是因為Elisa對他產生性吸引才提出邀約，而是單純想用權力不對等去踐踏另

一個人而已。就像他說他想聽到Elisa用嘶啞的聲音發出吱吱叫一樣，完全只是一種扭曲的

暴力心態罷了。



　　他說自己像「上帝」，但做出的事情卻比畜生還不如。



　　電影裡一直強調他兩截斷指也是另一件非常諷刺的事情。他所有的自傲就像那兩根手

指一樣隨著時間推進一點一點腐爛，就像在嘲笑即使是他這樣擁有一切的男人也並非無所

不能。



　　而另一邊，魚人雖然不懂人類的語言、不懂這個世界的文明，但是「他」在受過重傷

後卻還是靠著強大的自癒能力一次次站起，除了致命槍傷能輕鬆痊癒，連別人的傷口、別

人的生命都能賦予新生。



　　Richard在威脅Zelda的時候曾自比參森，說神給了參森力量讓他得以向非利士人報

復，即使玉石俱焚也無所謂。然而最後一直被他輕視的「動物」卻在他眼前死而復生，讓

他忍不住在臨死前講出了「你是神」這句話。他滿口的神、上帝、還有得到神力的參森，

但最後卻是「神」審判了他，如天罰般撕裂了他的喉嚨。



　　我非常喜歡這樣鮮明的對比。不僅僅是因為壞人最終得到懲罰，更來自電影裡無時無

刻都在強調跟諷刺這類人的自大最終只得到這種可笑的下場。



　　如果今天魚人的形象像小美人魚那樣的童話般夢幻、英俊，這份反差感所帶來的震撼

一定會減少許多，甚至流於俗套。我完全贊同導演用一個非人類、非主流審美的生物去編

寫這樣的劇情，我覺得這樣這個故事才有力道。



　　也因為是這樣的存在，Elisa才能在「他」眼中讀出跟自己一樣的寂寞跟孤單。



　　她看到的不是彼此物種不同、不是他們之間外觀的差異，而是一縷跟自己同樣形影相

弔的靈魂。她看見了「他」的本質，如同「他」看見了Elisa的。他們不受限於語言，不

在乎外貌，也看不見雙方的殘缺。就像那句老掉牙卻很美的「我喜歡你，因為你是你」。



　　如果每個活在世上的人都在尋找自己的缺少的那一片拼圖，他們必定就是吻合彼此形

狀的那一個。



　　因此當Giles說出「他根本不是人」的時候，Elisa才會傷心又憤怒地比出「如果我們

什麼都不做，我們也不是人」。因為是人才懂得寂寞這種幽微又難以說明的情緒，是人才

懂得尋找一個契合的歸宿。如果這個渾身上下滿溢出孤寂的「他」都不算人，那眼睜睜看

著他死去而無動於衷的我們又算什麼？



　　或許沒有傷過就沒辦法同理別人的痛。所以在Giles拒絕幫助後，馬上就換他體驗看

看世界再度剩下自己的感覺。最初我沒看懂為什麼那間店的東西那麼難吃，他們卻總是要

光顧的理由，也不懂冰箱裡堆滿的檸檬派是什麼意思。他對賣派的小夥子說他需要對話，

而他唯一的朋友又不擅長說話，Giles也說他很想了解他──所以最後他衝動抓住對方手

的那瞬間我終於懂了，那些檸檬派只是Giles酸澀又難以吞嚥的感情而已。



　　而在那個傳統的時空背景下，他這樣一個年過五十、禿頭、沒有穩定收入的老傢伙已

經夠讓人憐憫了，再加上這昭然若揭的同志身分，也無怪乎那個奶油小生樣的店員會有那

種防衛機制般的反應。我無法猜測他事後會不會後悔或者噁心，但他的舉動已經摔碎了一

顆老人的心。



　　當Giles狼狽回家，並且自暴自棄地說要幫助Elisa的時候，我其實有點感傷。「無論

那是什麼東西，妳需要他」是一句很沉痛的領悟，他也需要某個人，但那個人已經徹底離

開了。Elisa還有辦法拯救她的孤獨，但Glies卻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



　　這對朋友骨子裡其實都同樣溫柔，我很喜歡他們這樣家人一樣的相處模式。



　　（題外，Giles曾說「早餐玉米片當初是發明來抑制自慰的，但顯然沒有用」，如果

以我個人把自慰認知為寂寞的想法，那這句話也代表沒有事情可以抑制寂寞吧？）



　　在經過一連串有驚無險的過程成功救回魚人之後，少了阻礙的Elisa跟「他」之間突

然變得自由又熱烈，仿佛連海水都變成甜的。我從一開始就沒把他們的相處，或者是做愛

的劇情看得很情慾，我想這也不是導演的本意，所以他用很委婉的方式帶過，連事後都像

開玩笑似的讓Zelda戲弄了他們一番。



　　我始終認為這是一個寂寞的故事。而現在他們只是有機會填滿彼此，無論是心理還是

身體。他們的性也好、擁抱也好，只是在經歷過無邊無際的寂寥後，碰到對的那個人時很

自然的親暱反應而已。就像砂糖溶於水後再也分不清水跟糖，彼此觸碰不到對方的形體，

卻又相互被包圍著。



　　結局的畫面同樣依照整部電影的氣氛，收在一個非常童話且奇幻的畫面。



　　水下的一吻即使老套，依然浪漫得令人暈眩。那一刻我突然覺得，Elisa說「他」永

遠不知道她有多愛「他」，但如果是因為明白「接吻」的意義而做出這個動作，代表

「他」其實都懂吧？當然這也只是我個人的猜測罷了。



　　而最後那些傷口張開成鰓，或許也代表Elisa正式褪去「人類」的這層身分。他們可

以脫離社會、跳脫那些不再重要的規矩、遠離這個沒有他們容身之處的世界。所以他們到

底成為了什麼？似乎也不是很重要的問題。



　　他們的愛情如水，而水沒有形狀，卻又是各種模樣。



　　雖然這部片定位成愛情片、上映在情人節，但我總覺得這部片更適合給單身的人看。

因為情侶們有肩膀可以依靠，有一隻手可以牽起，有人可以承擔自己的重量；而我們都還

在人海裡尋覓自己尚未相遇的另一半，等待另一個同樣寂寞的人陪我們拼湊出愛情的樣

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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