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一部讓人不舒服的電影 - 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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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部讓人非常不舒服的電影。大概是我給它最準確也是最高的評價。

這絕對不是批評，這部電影如果讓人感到很舒服才有問題。

壓迫感極重，剛好看這部片時我人感冒，看完頭很暈，上一部讓我壓迫感這麼重的電影大
概就《返校》了。

其實預告跟正片有一點落差，雖然我已經預知這是在講當年啟聰學校的真實案例，但看完
預告我本來以為電影會偏向懸疑驚悚片。實際上正片是在寫實片跟文藝片之中。

電影為了強調「無聲」的失語，除了口白幾乎手語呈現，大多沉默以外，配樂的留白處也
很多。缺點是稍微沉悶，讓我擔心會不會不合大眾市場口味，但優點就是正是這些留白，
才有象徵性，也讓人可以很專注在本片鏡頭畫面上。

這部片的鏡頭跟剪輯用的很漂亮。舉幾個例子，張誠在找手術中的貝貝過程中被車撞，血
汩汩湧出的特寫，搭配他眼中看到的何仙姑，那種渴望救贖跟現實的對比。還有小光從國
小到國中遭受性暴力，用監視器的鏡頭窺探，一方面善用監視器的正轉、倒轉、快轉展現
時間的流逝跟錯落感，一方面展現出這些畫面其實都有留存下來，但卻被忽視的抨擊感。

我最喜歡的一段剪輯莫過於調查受害者人數那段，緊湊的配樂跟快速破碎的剪輯，搭配演
員眼神，王老師塗塗改改的特寫，學生跟老師對談時用手語對答，動作的力度，將整段張
力拉到最高，最後急速降落收尾，展現學校師生整體的震驚跟無力感。 那段讓我整個頭
皮發麻。

本片有數個拉遠的長鏡頭，及空景拍攝，展現角色個體的渺小無力。另外也很喜歡在留白
後立刻加上震撼的畫面音效，造成衝擊感。

音效雖然不多，卻都畫龍點睛，時而緊湊拉抬劇情張力，時而空靈展現學生渴望救贖的希
望跟渺小。

主演群演技非常能扛，全片將近八成都是手語，展現情緒時都不能發聲，而是完全用肢體
跟表情去詮釋，這是相當困難的一件事，但所有演員都做到了。反而是部分可以口說的演
員氣勢被壓了下去（嗯我說張本渝）。

劇情的部分，很明顯將整間學校的共犯體制展現出來。用遞進的方式，一層一層剝洋蔥試
圖挖掘真相。一開始的受害者是貝貝，再來爆出越來越多，並發現這層共犯體制是一屆傳
一屆，學長告訴學弟這只是遊戲的一部分，用「一起玩嘛」天真的邪惡，讓整件事更加毛
骨悚然。最後原來以為是犯罪頂點的小光，也是老師的受害者之一。

兩顆鏡頭，小光的模範生告示滑落，張誠轉身離去，以及張誠拿著鐵槌走進病房，看到自
殘的小光，又默默離去。兩位都同時具有加害者跟受害者的身分，他們看彼此像是對照，
卻又無法真正原諒或理解對方。

這種複製悲劇的情節，是非常常見的。諸如從小被家暴的孩子，長大極有可能也成為家暴
者。整部片都在強調這個共犯體制，沒有人是有原罪的，像是最後張誠哭著喊的那句「我
們不是壞人」，這是他全片唯一口說的話，也是共犯體制的核心。其實每個人都在複製悲
劇，而這個悲劇的源頭，是整個體制的權勢象徵——有權有勢的老師。

這部分不禁要提一下缺點，對於老師的權勢其實是草草帶過，無法感受這道權勢的壓迫，
這樣無法完全襯托學生更強烈的無能為力。

而這份無能為力，完全是靠小光去呈現的，諸如割腕，還有校友會時全校舉手歡迎對比他
的沉默。這裡不禁要讚美金玄彬的演技完全扛起來了，將受害者跟加害者的轉換演得極度
出神入化。從一開始的邪惡、沉默，到後來的壓抑、崩潰。監視器裡的笑是最震撼的一幕
，帶著麻木、認命以及加入加害者行列的決心。

小光的部分扣合結局，原來的受害者在最後也決定進入這個加害者行列，開啟新一波循環
，警惕我們，這份邪惡的循環，若是不隨時留意，永遠都不會結束。

金玄彬跟劉冠廷最後一場的對戲是全片最精彩的地方。「我是不是變態？」，小光在全片
裡唯一，也是所有主角裡唯一發出的嘶吼，告訴了我們受害者的矛盾跟心理傷害並不只停
留在性暴力行為本身，而是更強烈的心理自我保護機制，將這份權勢性侵轉變為斯德哥爾
摩症，受害者在這種症狀中感受到的掙扎，其實比當下的性暴力更具殺傷力。

「我是不是不配活著？」本片許多主角都問過這句台詞，當他們早已身處弱勢，在這個體
制勢被傷害，離開這個體制又有新的歸屬認同以及新的迫害，這份矛盾是無解的，這群失
語的孩子沒有管道訴說，如何幫助他們脫離體制是否是大家最該關懷的事？

全片出現數次的八仙及何仙姑，帶著救贖的象徵。孩子們就算在痛苦中，仍未放棄救贖。
身為大人的老師、家長、社會，更不應該放棄他們。

這部片感受到導演對於議題的用心，畫面跟音樂的詮釋都相當精彩，緊扣整個劇情。雖然
有數個美中不足的地方，整體來說仍是相當震撼、悲傷，具有警示的好片，而我認為這種
片是台灣最需要的。如何在沉重的議題中處理的讓大家願意進電影院觀看學習，才是最艱
難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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