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人生 - 藝術電影

原文刊載【金桔粒的電影相對論】
http://blog.pixnet.net/jimulder/post/8314257

還記得《搶救雷恩大兵》當中，一群阿兵哥在開戰前夕圍坐一旁，留聲機傳來的沙啞嗓
音卻略帶磁性的渾厚歌聲嗎？那首歌正是由法國傳奇歌手Edith Piaf所演唱的"Tu Es
Partout"(「無所不在的你」)，同時也是紅遍街頭巷尾、每每浪漫愛情電影必備的歌曲
「玫瑰人生」(La Vie En Rose)的原主唱。

做為一部自傳型電影，《玫瑰人生》不像傳統的線性敘事，甚至也比一般倒敘手法再更
創新，以大膽的意識流手法，將Edith Piaf的人生分做「童年」、「少年」與「老年」
三個篇章，用極為精彩又跳躍的方式，向她短短的48年(1915-1963)生命致敬。

當Edith Piaf優雅地在舞台上舉起纖纖細手，用獨特又渾厚的嗓音唱出美如天籟的歌曲
時，很少人會知道這名優雅的「藝術家」來自於一個極端貧窮且不堪的家庭。可能是從
小受到母親的耳濡目染，Edith隨著賣唱的母親四處乞討，因此學到了許多歌曲。某天
，小Edith因獨自孤坐路邊，被好心的路人發現。路人問Edith媽媽在哪，她則指向遠方
某位在唱歌的女性。當路人氣沖沖地拉著Edith向媽媽興師問罪為何不好好照顧小孩，
媽媽激動的說：「我是個藝術家，你們不用管我怎麼教小孩？」然後在眾人的訕罵下拉
著Edith倉惶離去。

對照起成人的不堪，或許對Edith來說，是埋怨媽媽多一點的。畢竟能夠吃飽飯比當個
餓肚子的藝術家要來的重要一點吧。

Edith後來被從軍的父親接走，送到妓院裡頭被一群妓女們扶養長大。父親退伍之後，
到妓院將Edith帶到馬戲團裡賣藝求生，在某次不經意的情況之下發掘了她的唱歌才華
。自此之後，Edith便靠著賣唱，展開餵飽自己肚皮的「藝術生涯」。後來被一位酒吧
老闆Leplee相中，請她到酒吧裡駐唱。這一唱果然一嗚驚人，Edith不但以歌聲征服了
巴黎，還因此踏上了世界舞台。

只是她的人生，並不像她的歌聲那般的甜美。多次失敗的婚姻、狂歡無忌的夜生活以及
沾染上毒品的惡習，都讓她走向一條既脆弱又危險的不歸路……。有別於《巴黎不打烊
》裡以中產階級的角度抗訴藝術商品化的詰難，Edith Piaf遊移於「藝術」與「麵包」
之間的討論則顯得更為強烈且明確。

除了Edith Piaf本人戲劇化的生命足以成為精彩戲劇的豐富腳本外，編導與演員的努力
也功不可沒。由於Piaf的一生是如此的離奇且游移不定，許多不堪回首的過去總是影響
她當下的許多決定。是以導演用意識流的剪接方式，大膽拼貼Piaf童年、少年與老年時
光，讓這三段時期相互對話，創作出另外一種流暢的敘事語言與風格。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本片起用大量的穩定攝影機（steadicam）。隨著攝影技術的開發
與普及，「一鏡到底」（One Single Shot）似乎變成一種噱頭風格而非敘事手法。但
《玫瑰人生》不像其他電影「為了用steadicam而用steadicam」，而是深思熟慮地設計
了角色調度與觀眾的互動所結合而成的攝影風格。

我非常喜歡劇中某一段，Piaf在前一晚要求愛人Marcel坐飛機來看她。隔天早上，
Marcel果然一身西裝完美地來到了Piaf的床邊，給她一個深情之吻。Piaf高興地像隻小
雲雀般，從床上跳起來要端咖啡給丈夫馬賽。

長鏡頭從這邊開始：攝影機跟著Piaf穿過長廊到廚房，只見前一天跟Piaf吵架的好友悶
不吭聲地坐在椅子上。觀眾以為她還在賭氣，Piaf也不以為意，只是端了咖啡回到臥房
，Marcel啜飲了一口，兩人幸福無窮地對望。Piaf又說要送馬賽一個禮物，於是她跑到
了客房，東翻西找，卻找不到包成禮物的紅色手錶。她慌了，在房間裡頭大喊大叫，身
邊越來越多人聚集，每個人卻都是面無表情。

此時氣氛凝重，觀眾都感受得到凝重的氣氛。Piaf罵其他人為何不幫她找手錶，只見她
的經紀人沈重地走向Piaf，對她說：「妳要保重，馬賽遇到空難，過逝了。」Piaf不敢
相信，她跑到臥房，發現剛剛溫存猶在的床上早已空無一人。她崩潰地開始大哭大叫，
錐心刺骨地叫著Marcel的名字。

這段戲結束在一個很妙的地方，就是狂亂的Piaf跑過走廊，走出門外，發現旅館門外竟
然就是舞台。台下坐滿了觀眾，等待著她的表演(或出糗)。她的無助、她的脆弱、她的
心痛、她的無奈，全都被攤在聚光燈下，被人瞧的一清二楚。

這場戲長達三分鐘，一鏡到底沒有剪接。導演刻意使用長鏡頭，讓我們的時間與Piaf平
行。透過穩定式攝影機的鏡頭，我們像全知觀點的幽魂，回到了Marcel死亡的那天早上
，Piaf是如何地傷心欲絕。而這鏡頭最後又帶回到了觀眾席，讓電影的觀眾與舞台下的
觀眾打了個照面，惡狠狠地告誡了我們：身為明星的Piaf，是人人所欲窺視的焦點，她
也無從逃脫於眾人的窺視之中。

編導精細的畫面營造也需要好演員的搭配。飾演Edith Piaf的竟是《終極殺陣》裡頭風
騷Lily的Marion Cotillard。Edith Piaf本人身高很矮，又有嚴重的駝背，高挑的
Marion Cotillard飾演起來竟然沒有任何突兀之感，還將Edith Piaf的許多神韻和小動
作揣摸的入木三分。Edith Piaf曾在１９６２年的莫斯科奧運會中演唱"Non! Rien de
rien"(「不，我不後悔」)，大家可以上網去找影音檔，除了比較Marion Cotillard的演
技之外，也讓我們透過數位科技，在遙遠的四十多年後，一睹這名戲劇性歌星的風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