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日告別-導演的告別儀式 - 電影

戲劇《出境事務所》中說「道謝、道愛、道歉、道別」是人生最難的四件事。

的確，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比如對生活的習以為常，或者一時的面子好強，總想把話
留到明天再說；但明天與意外，哪個先到，沒人知道。

育偉（石頭）跟心敏（林嘉欣）在一場公路車禍中，失去了在他們最重要的日常伴侶
-老婆與未婚夫。當生活中的理所當然忽然消失，靠牆擺放的鋼琴忽然沒人彈奏，共享早餐
的對面忽然沒了人；逐漸從生理傷口復原的他們，終於意識到「走了」是真的回不來了。

面對生死的巨變，每個人選擇用不同態度面對。不論是育偉怒吼咆哮、找一個對象去
宣洩所有憤怒（但那個對象可能是無心，甚至可能已經遭受懲罰）、找一個對象去填補生
理的飢渴（逃離寂寞之後又逃離現場，因為慌張自責）；或者像心敏不知道該用怎樣的心
情面對這一切，擠出的每個微笑都刻著痛，太多的預排計劃就像殘忍的提醒（林嘉欣的內
斂演技，的確值得一座金馬獎），「你走了以後，我一個人的旅行」；於是，她試著完成
兩個人未完成的事情，希望走過之後就會雲淡風輕。沖繩行後以為心情輕鬆了；然而，卻
在未婚夫弟弟（張書豪）穿上哥哥外套痛哭的時刻，心敏終於崩潰。

心敏的崩潰，是她終於獲得理解，遇見一個跟她思念同樣人物、真正懂得她失去的人
，終將哽住的肝腸寸斷呼喊出來（戲院上映與台北電影節播映的版本有所修剪；但筆者僅
看過後者，因此以此版本為討論基準）。另一邊的育偉，則開始試著理解老婆的樂譜曲目
、並透過送還學費的過程，逐漸從那些還在世卻不熟悉的人身上，找到圓滿妻子形象與人
格的拼圖。

「也許是一種釋放、也許是一種理解，以及我最希望的，和我自己同樣，從這部電影中
得到某些力量。」片中同時歷經天人永隔的育偉與心敏，歷經頭七、二七、五七、七七直
至百日，試著在不同歷程中與最愛道別。「他們說做七是幫離開的人祈福。其實比較像一
直在提醒我們，他們真的走了。」歷經喪妻之慟的導演林書宇，希望透過《百日告別》給
予觀眾力量；同時，這也像是導演的送妻療程，在妻子離開後的百日，他試著動筆寫劇本
、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與最愛的人道別。

然而，當心敏自殺未遂、育偉手傷未癒，導演深沈的痛苦卻依然顯而易見。儘管最終
的百日儀式，心敏與育偉帶著沈澱的心情於佛堂再次相遇，並在陽光普照下，搭乘不知開
往哪裡的巴士繼續人生旅程。太過平靜的畫面，導演似乎在訴說著「面對摯愛離別，怎麼
樣都還是痛。」

筆者閱歷尚淺，記憶所及並未經歷親密關係的死別，因此無法完全體會導演的苦；但
多少見過生離之後的空虛寂寥。在片尾導演做了字序的巧思，「百日告別」後的「告別百
日」，是應該要繼續往前。只是人離開後，真正辛苦的，是留下來的人。如何告別百日的
心結呢？影片畫面乾淨而素雅、音效寂靜卻喧囂，席間觀眾沈重並啜泣；螢幕內外，似乎
都還在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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