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邊一朵雲的心得 - 蔡明亮

大家好 ^^
我文章本來po在電影板
發現有這個板後就想說貼過來
請比較懂電影也喜歡蔡明亮導演的各位多多指教



作者 carolmystery (我窩故我在) 看板 movie
標題 天邊一朵雲心得
時間 Thu Jul 7 23:46:44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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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它真的成功了，我不覺得它好看，後勁卻始終無法消退。

　　《天邊一朵雲》因為尺度而廣受爭議，媒體一面倒地炒作情色畫
面，但它又因是藝術電影而得獎，我沒有聽任何人的評價，懷著全然
的好奇租ＤＶＤ回家。等家裡沒人再靜靜觀賞，任何別人在場都不適
合。這是我第一次接觸蔡明亮的作品，我想我跟他無緣。

　　傷心和難受持續壓迫。一直忘不了，李康生拍Ａ片、做性的苦工
時，渾身大汗，身體和心靈負荷都達到極限，臉上那種被工作折騰到
近乎絕望的表情。他看著ＡＶ女優自慰後，畫面上有真實的半邊臉和
鏡中的臉，雖然是同一張臉同一時間的表情，但有兩張臉相加的效果
，人卸下尊嚴的疲憊，再加上生物官能的疲憊。我私下覺得，在高潮
傾洩之後，人會現出最真實的一面，那時若還要因應這險惡的世間，
做出什麼虛假的言語行為，空虛會特別可怕。渴望愛卻只有性，而且
還是那麼虛偽的性，卸下心防的那一瞬間，臉上的表情好令人心疼。

　　看影評，天邊一朵雲的劇情承接了蔡明亮之前的電影，而片中沒
有任何關於過去的回憶和提要，我這種第一次看他電影的就比較難吸
收了。看到女主角開口就問男主角是否還在賣手錶，看劇情介紹才知
道他曾賣給她一支錶，還有女主角為什麼成天一個人晃來晃去，好像
不用工作也可以生活，這些都沒有背景支撐。我固執地認為，角色的
過去和生命情調，應該要在一部片中完整呈現才好。

　　有時候沒對話的長鏡頭令我不耐，可是好像又很自然，接下來往
往就有色情畫面或歌舞，不是說歌舞不好看，雖然我知道他是故意的
，但還是令我覺得有點粗糙。老歌歌詞、復古穿著和舞步，跟故事和
其他場景的調性不見得搭調。我比較喜歡的是《半個月亮》和《愛的
開始》。《半個月亮》響起，李康生貼滿亮片、背上長角從水中冒出
來，好像見不得光的怪獸，只能在夜裡偷偷浮出水面，唱出心聲，渴
望著他得不到的、人對於人的尊重。《愛的開始》的合聲很好聽，有
小兒女傳情的甜蜜，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要黏著蔣公銅像跳舞。《奇
妙的約會》歌詞詼諧，曲風歡樂，不過被弄得像鬧劇；《同情心》這
首歌由於我莫名地不喜歡，所以也沒什麼好說的，又老覺得口型和表
情沒跟歌配合好；《靜心等》令我無言以對，女人們胸部是兩顆刺，
頭戴水桶，手拿清馬桶的吸盤，李康生頭戴男性龜頭狀帽子，下半身
纏透明水管還拉出一截像晃動的性器官，一定要這樣才能說他想說的
話嗎？

　　我不去想什麼象徵這個、什麼代表那個，什麼是愛什麼又是性。
女主角舔圓圓西瓜的外皮，看橋下污水中漂著西瓜，撿西瓜送男主角
，拿西瓜汁給男主角，懷抱著西瓜在樓梯上演出慘叫生孩子，救ＡＶ
女優時摔到西瓜，後來坐在地上用大湯杓吃著破掉的西瓜……整串回
想起來，也許有很多寓意和想像空間吧，不過我覺得這也不是那麼重
要。

　　可以把西瓜搞成那樣，佩服佩服。一開頭，男優把手指全用在西
瓜上，女優叫得欲仙欲死，而且叫聲完全配合男優那些她理應根本感
覺不到的動作，第一眼覺得很白爛，可是我馬上就笑不出來了──虧
他想得出這種表達方式，能將Ａ片裡性的誇張和荒謬表達得如此強烈
！可惜這種感覺後來被破壞掉一點──誰叫男優真槍實彈來的時候頭
上要戴西瓜皮。

　　交合的男女對對方都沒有慾望也不想索求，呈現飢渴的反而是澆
在他們身上的水和汗水，片中的時空正好缺水。陽光下，畫面很明亮
乾爽，倒不會覺得燥熱。男主角幫女主角挖出鑰匙後，像鑿開了泉眼
，水從不可思議的地方湧出，漫在顆粒坑巴的柏油路上，我覺得那是
全片最清涼的鏡頭了。本來西瓜在我們的認知中很清涼，，但西瓜出
現得一點都不退火解渴。室內的色調很清涼，女主角在白瓷磚地板上
坐臥，臥室天花板上有藍天白雲，但一點都沒有晴天的感覺；拍攝Ａ
片的浴室和床，生活上的廚房和客廳餐桌等，人雖然在其中生活，給
人感受卻都是東西不多、涼快、乾淨──就是感受不到舒適。舒適的
是男女主角一起吃飯的段落，海鮮湯汁澆在粉絲上，鮮美的食物和感
情如花瓣綻開的姿態，及廚房滿地抓螃蟹，接著兩人的影子映在牆上
，吃得滿嘴食慾情慾，淋漓盡致，色香味俱全。

　　性不是性，男女優的身體都只是道具。女優拍自慰鏡頭拍到一半
，說瓶蓋不見了，那一段真的很妙，好像很好笑，又叫我哭笑不得。
她蹲在流理台上，導演上前在她下半身搜尋，打燈的也順便照亮一點
方便找，好像在抽屜還是倉庫找東西似的。Ａ片收尾，女優的臉被噴
上白色精液，她臉上原本就化大濃妝，塗滿各種顏色，又被這樣一澆
，簡直慘不忍睹，像被蹧蹋的牆壁，已經被亂畫了，所有的人還可以
向它隨意排泄。

　　所有情色場面都是為了結尾打基礎吧。結尾男女優的做愛畫面令
我非常痛苦，導演指導著動作，攝影和打光隨時變著位子，對話中充
滿了搬移布景、擺放道具的感覺，女優呈現半個死人狀態，沒有她的
聲音配合，男優的動作看起來跟苦力沒有兩樣，想假都假不起來；我
想女主角臉上那混雜了錯愕無奈同情悲哀的表情，應該也是我臉上的
表情吧。接著，女主角配合著男主角的動作喘息尖叫起來，我聽見的
是呼救，在隱形的牢籠、在禁錮的絕望中大喊救命。最後那一下猛地
送入窗外女主角口中，我嚇了一大跳。我快要寫不下去了，愈寫愈覺
得自己的口吻跟電影中拍Ａ片差不多：搬移布景、擺放道具、一切格
式化。性被弄成那樣令我心碎，沒有愛就算了，連身體的欲求也無；
男女主角望著對方的眼神也令我傷心，他們隔著心理上萬丈深淵，我
不覺得最後口交那一幕代表他們已經彼此了解，當然那衝破了什麼，
然而是什麼呢？我不知道。

　　電影結束，響起白光漂泊的歌聲：「天邊一朵雲，隨風飄零，隨
風飄零，浪蕩又消遙。我的情郎，孤獨伶仃，孤獨伶仃，就像一朵雲
。……」但男主角並不像天邊的一朵雲，整部片沒有誰像一朵雲，他
們是負重的小人物，行走在熱得半死的城市，這身體缺水、心靈缺滋
潤的荒漠；拔不出陷入垃圾和爛泥的腿，蒼蠅環繞不去，索性就站在
毒日頭下休息，給蚊子叮，反正讓它飽餐一頓就能安寧一刻，這時候
風吹來了，雖然有臭味，不過好涼快呀！──好像暫時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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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疑地伸出觸角，渴望絕對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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