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指數 王家衛 聽打稿-3 - 王家衛

(24:48 始)

●旁白

素來有東方好萊塢之稱的香港電影界，
無論在產量上、技術上、人才上都具有一定的水準
他們之所以有今天的成績，必須回溯到80年代初 香港新浪潮的推動
當時導演包括譚家明、徐鞍華、徐克等人
大量引進西方的影視概念及技巧，打破香港進步緩慢的僵局
而當時王家衛也悄悄地嶄露頭角
原本只是編劇的他，在譚家明的提攜下
有了首度處理的機會
處女作《旺角卡門》就是這樣誕生的
然而眾人期待下一步題材相近的新作時
王家推出一部個人風格強烈、走在時代尖端的《阿飛正傳》
這對當時的觀眾來說，簡直是無法接受
可是反對聲浪還是無阻王家衛在創作上的堅持
從《重慶森林》到《2046》他創立了一個無人可取代的影像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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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你那時候會不會著急什麼時候拍出很好的電影來?
因為有的在這個行業的年輕人會想說
有個Orson Wells 25歲就拍出《Citizen Kane》來了
那你那個時候有沒有想說我到25歲一定要拍出一個很棒的片子來?
有沒有這種給自己的壓力?

王：沒有，因為我很早已經開始了，因為我很早就走到前線做Production
還有我開始寫劇本，我也拍過東西
所以我通過這些，我知道我要走到那一步不會太遠啦
就是說我可以自己當導演。

還有那個時候是因為新浪潮是香港的黃金時期
你做兩年就會當導演，因為那時候需要很多電影
所以從來沒有問題說什麼叫著急

但當然最大的問題就是說
你開始會慢慢對自己的要求越來越高

因為我尤其是我最後幾年我當編劇
我經過一個階段就是說，開始你有一個reputation，
大家知道你可以寫劇本，他會交給你寫
一開始不喜歡就是說很多人一起討論，比如說交給我，我回家
當然你會用很長的時間寫劇本
但對那個時候，工業來說，一個人是不能用幾個月來寫一個劇本
所以那時候有一段時間大家就感覺 "哇 他很慢啊..."
那這是一個過程，後來你就慢慢發現

因為我碰到一個很好的導演-譚家明
譚家明他是一個非常好的導演，他喜歡和編劇用一個很長的時間
他喜歡每天都跟他一起聊，但每天都一起去咖啡廳
他不是跟你談劇本，他帶你去逛逛街啊、帶你去看一個電影啊
或者是帶你去Gucci裡面跟你說"這個襯衫很好啊，你買一件吧"
我說那麼貴你買一件幹麻?
他會慢慢把一個劇本用很多的範圍把它包起來
就不單只是去討論這個故事
但是你發現就是說 其實在這個創作的過程裡面，你是需要對話的
我瞭解到就是說你需要乒乓，你好像自己一個人呢在打乒乓球
你要是有跟你一起創作的人在討論的時候
其實是非常有幫助的
還有就是你會更有confidence

所以說後來我就是喜歡跟導演 大家用長時間去創作一個劇本
啊那個時候就是香港是拍了《英雄本色》，每個人都喜歡拍英雄片
那我們就開始想一個不那麼英雄片的英雄片，就相反的，反過來的反英雄
那就拍了《最後勝利》
那因為這個故事本身有三段，他自己拍了一段之後
後面就是我的機會來了，就是有一個監事問我說 "你有興趣拍英雄片嗎?"
"ㄟ/ 我們有一個故事，那你有興趣嗎?"
結果就拍了《旺角卡門》

康：那你有想過國際上某一個大導演說 "我要做他嗎?"

王：沒有，那個時候那種東西都很遙遠的，
那個時候每個星期六就是希望說我這個戲比你這個戲反應好就好了
因為那個午夜場是很刺激的，你看路上都沒人，都會在戲院裡面
大家進場之後，戲院都爆滿
那他的反應就是說 他喜歡這個戲就會拍手、就會笑
他不喜歡他就會罵這個導演

康：最激烈就是說他不喜歡他還會刮破椅子是不是?

王：基本上是不會有啦，像我的第二部電影《阿飛正傳》上的時候
大家覺得是一個很大的災難，開始三分鐘已經罵導演了

康：那觀眾就在觀眾席上罵啊?

王：因為他知道導演就在上面看啊

康：真的嗎? 那他們是罵些什麼? 是罵髒話還是罵很有道理的話?

王：那慢慢的都會來啦，那我的朋友都會去看，看完他們就會告訴我
"我要老實告訴告訴你，那天晚上走出來有人問我認不認識王家衛"
他說我不認識。

康：阿哈哈哈哈~~~ 天啊 那你那時候怎麼辦? 你聽到觀眾罵 你在上面....

王：你大概知道的，你有準備你要

康：那那個是你期望的嗎? 還是你以為第一次播的時候，觀眾也會說"哇~好棒好棒喔~"

王：不是，我會認為說這個不是他們期望的
因為他們會希望《旺角卡門》之後，我拍的這個會是另一個《旺角卡門》
一個是張國榮、一個是劉德華
他們希望說是一個英雄片

康：那個出錢的老闆有先看嗎?

王：沒有， 他(鄧光榮)是在現場直接看
他那個時候跟我們很好，我到現在都還很感激他
我們那時候叫他大哥
他在上片之前還跟他太太說： "妳去看珠寶吧! 我聖誕要送你一個大的禮物"
看完首映之後，他就跟她說 "哎!不要想了！"

康：啊? XD 珠寶沒了~ 他那時候坐在你旁邊嗎? 那個首映的時候?

王：首映是因為香港一個扶輪會要做一個盛大集會，要做一個首映
他是一個會長，所以他可以站出來

康：扶輪會，那所以看的人很多是扶輪社裡面的商人這種公司的企業家什麼啊?

王：嗯 因為對那個時代來說，沒有人可以接受這部電影是這個樣子

康：《旺角卡門》得到機會可以拍一部電影的時候，
你有很大的壓力說要拍一部很賣錢的電影嗎?

王：沒有

康：沒有? 不可能啊 出錢的老闆一定會跟你說要什麼要什麼...

王：你知道那個時代的電影啊，香港的電影都是先賣了片花的
所以說你現在是這個導演拍《阿飛正傳》，有劉德華、張學友、張國榮一大堆卡司
他所有的一定賣光了， 就好了

康：《阿飛正傳》那時候是歸在哪一個類型的?

王：動作片啊!

康：動作片?! 哈哈哈哈哈

王：江湖片啊~

康：有警察然後有壞人.... 我的媽啊~

王：對對對

康：所以你那時候經過《阿飛正傳》，你還是想說你想要拍你想要的東西?

王：不是，我不相信! 我是想電影會不會只有一個類型的?是不是只有這個方法
還有我就是會說，很多人會說你會讓老闆賠本
那我說 為什麼我不是自己來參與這個製作?
那我不會因為人家就是因為你喜歡做這件事就去損失啦
那讓我來做這件事情嘛
因為那個時代是可以讓你去做一個Independent film的
我還是會回去製片、自己去拍電影

康：就是自己當老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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