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情天 番外 - 同志

然後，我就這樣順理成章成為方醫師的小女朋友，一切就像在夢
中一樣。第二天思瑤特地請假陪我到雜誌社請辭海外派遣，收拾
殘局。本來以為這飯碗丟定了，卻沒想到被老闆以人手不足的理
由，再度被挽留下來，海外事務處的從缺就此被暫時擱置，往後
也沒了下文。

我的心情尚停留在慶幸不用再重新找工作的當口，殊不知她接二
連三的臨時告假，此舉受到醫院內部管理階層的警告與彈劾，說
她為了私事任意請假，枉顧病患權益。關於這件事還是我由櫃臺
值班的小陳私下透露方才得知，十分訝異這事從頭到尾，我居然
都沒聽思瑤提起過。尋思為何她不說，不想說，還是不能說？回
顧在荒島生活種種，漸漸體察出這人擅於報喜不報憂的執拗性格，
之所以如此，就只為不想讓我太過擔心嗎？

醫院人事異動的記者會上，我坐在臺下清楚聽到她被撤除外科主
任的職務，見她表情難掩失落，依然誠懇訴說一大堆感謝同仁照
顧與期許未來的字眼，那時心裡真是難過極了。在過去一個月的
同居相處中，我深刻體會到這人有多熱愛她懸壺濟世的工作。就
連在假日準備餐點，展現她的拿手廚藝，每每殺魚剁肉，也不忘
精益求精的磨練刀功。魚片粥、雞絲炒飯、蔥爆豬柳等家常小菜，
恰到好處的精華提味，當個醫生實在是可惜了她這身好手藝。這
就是相差十五歲的經驗差距吧！吃著她親手煮的飯菜，難免又勾
起我的感嘆，與我拙劣的技倆相比，她掌廚的火候已達出神入化，
不似我這般只會煎蛋炒豆芽還有待磨練進步中。

她沒料到我竟然會出現在這場記者會上，只在下臺時看我一眼後，
便一直閃躲著我不時望向她的眼神，就這麼不希望我看見她如此
難堪的一幕？難道她以為我江曉婷會是那種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
千金嬌嬌女小妹妹嗎？本以為今日會議公告的一切事項都已結束，
簡單記下其中的重點，心中正打定主意在散會後，安排些能安慰
思瑤，使她開心的小花樣。哪知金董事長又拿起麥克風，宣稱另
一則重大人事異動，聽見思瑤的名字再度從耳邊響起，我喜出望
外，激動得忍不住第一個從座位跳起，用力為她拍手叫好。太好
了，思瑤，恭喜妳，方院長。

順手在投幣式販賣機前買了兩罐可樂，與她在醫院中庭的小花園
樂上一樂，祝賀今日的榮耀，陽光煦煦，涼風徐徐，真是個好日
子不是嗎？直到這時，她才肯開口對我說出降職後原本的打算，
希望到城郊開間小診所，過過清閒自在的日子。方院長，未免也
太小瞧自己了吧，於公於私，濟仁都不可能放走妳外科神醫這塊
金字活招牌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只怕今後我倆共處的時間有限，
像現在這樣兩人開懷暢飲的時刻，會更加彌足珍貴吧！

有責任心的人都是這樣子嗎，巴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小時可用，最
好能在短時間內把所有的事都畢其功於一役，莫不是對她這種工
作狂習性太過了解，恐怕一般愛人早就淪為夜夜獨守孤枕的深閨
怨婦了。我在努力當個別讓她太過擔心，可以獨立自主的可靠情
人之餘，還不時兼職溫馨外送員，幫她送個柔情雞湯、激情蛋糕
或深情宵夜，當然還包括我這個自動送上門，特地來替她加油打
氣的風情萬種、純情無限的超級甜蜜小可愛。

院長辦公室裡有間可供休憩約二坪半的特別專用小套房，簡易衛
浴加上單人病床的擺設，有時在無法等到她收工，兩人一起下班
回家的夜晚，泰半時間便淪為被我霸佔，她則委屈自己睡在辦公
室裡的沙發上。不知她這個工作狂到底懂不懂，畢竟還是家裡的
床溫暖好睡，不管她要辦公到多晚，其實只要能一起回家我就很
滿足了，不是嗎？

對她這完美主義者動不動就喜歡玩自虐，如此苛待自己，我有些
看不下去，卻又拿她沒辦法，誰教我就是喜歡這樣認真工作的她，
愛到卡慘死，專用的飯票正努力賺錢養家活口，我又怎能怨得了。
不忍她操勞過度，我只好扮演起不識相的調皮搗蛋鬼，故意藉偷
襲撒嬌討拍拍的手段，橫刀奪愛，將她的注意力從看不完的公文
夾堆中拉到我的懷抱裡，讓她寫滿一臉無可奈何的表情，然後，
我就會看見自己幸福的身影就倒映在她如黑檀星曜的眼瞳底。

履履使出撒嬌抗議的美色絕招，威嚇她早點收工，卻似乎成效不
彰，讓我不禁懷疑是她的眼睛還是我的魅力有問題。雖彼此早已
戀人相屬，但我依稀覺得她習慣拿我當小妹妹看待，在我提出不
同意見時，她總有辦法以大姐姐為我好的態度反駁，打消我的念
頭，接受她的提議，當然大多數時候，她一向都是寵溺的讓著我。

然而，再怎麼鐵打的身體，也不堪她這般廢寢忘食的燃燒消耗。
在院長正式上工的兩個月後，我在雜誌社收到思瑤暈倒住院的消
息，怎麼會呢？從她手上搶來翻看病歷報告，逐字細讀才發現她
的身體，自荒島那次病後根本就沒有好好的調養休息，大病初癒，
就隨即趕回醫院報到上工，簡直就是在玩命。我多少能理解她想
投入工作藉此忘卻婚變傷痛的心思，但她如今身旁有了我，難道
就不能為了我或關心她的親友而多多保重玉體，更別說她還有個
遠在國外唸書的未成年兒子要照顧。

礙於自身對外宣稱是與思瑤同住的知己室友身份，在她真正危急
時，我卻無法幫上忙，不能再為她多做一點什麼，感到些許哀怨。
倘若能以至親眷屬這名義，自己就有充份的理由去董事長室拍桌
抗議，控訴濟仁醫院虐待員工，不讓她好好安養休息，名正言順
的幫她申請特別休假。更有些氣思瑤為何要這麼不知自愛，有什
麼事能比得上自己健康來得重要，莫非是想證明這就是她愛情事
業兩得意的理想實踐，我可一點都不想幫她撰寫掛點滴上開刀房
的血汗醫院特別報導。

默默凝視病床上那張蒼白虛弱的容顏，記憶偏又將自己拉回那時
在荒島面對她昏迷不醒的無助，不自覺地對她說著一定要好起來，
快點好起來，不要躺在這裡，我們一起回家。她伸出手緩緩抹掉
我臉上的殘留淚痕，曉婷，別哭，沒事，我們一定會幸福的。好
吧，思瑤，我不哭，來，勾勾手，這種工作到昏倒的事，沒有下
次了，知道沒，不准反對，抗議無效，做不到就乖乖等著一輩子
當妻奴。

方思瑤，妳最好是給我記清楚，再有下次，妳就死定了。我在心
中暗自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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