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往事：生、死、成長與那個時代 - 台灣

《童年往事》的英文片名是這樣寫的：A Time to Live and a Time to Die

一段關於生活、生命、死亡、逝去的時代，而在這些過程中，還有成長。


在一個凌晨三點自動醒來的深夜，自身彷彿從平日生活作息被抽離開來一般。

當夜此刻，看起了侯孝賢的《童年往事》，立刻被拉到了民國40年代的南台灣。

搭配幾個捕捉居家環境的空鏡頭娓娓訴說起，隨著故事一步步推展，

經歷家庭變故與年歲的成長之後，正如大家向來所熟悉的侯導，

空鏡頭開始透著濃濃的在地鄉愁，賓哥捕捉的光影、風動與細雨，以及氣味；

望著母親搭車就醫後的無人巷尾，看見祖母弄到一半的紙錢，還有長蛆的榻榻米，

最終這些空鏡滿溢出極為個人卻又深具時代性的複雜情感。


How to Live?

偷藏錢、打陀螺、背九九乘法；啃甘蔗、彈子房、銼訐譙、逞凶鬥狠；

考省中、直發呆、聽奇聞軼事、喊反攻大陸。這是何等貼近生活？何等地真實？

侯導曾提起今年金馬奇幻影展他所推薦的《阿瑪珂德》....

費里尼在這部自傳性質極高的經典作品裡，竟讓一隻孔雀赫然出現在冬天，

白雪皚皚的故鄉里米尼街頭展翅開屏！有點魔幻的鏡頭，卻又如此真實在您眼前。

阿孝似乎聽到漸強的韃靼馬蹄聲，猛然轉頭，意外、懷疑、驚懼的眼神所見，

或許正是回憶起小時候在外遊蕩，那印象最深、最真也最特別的一刻。

資源短缺的愁苦生活，悶得發慌的燠熱環境下，總得找些樂子。

哪怕只是陪祖母走一趟路去吃刨冰，半途摘些芭樂回家，還可以丟空中玩。

而生活所用的語言，在台灣這片土地上，從國民政府遷台以降便多元豐富，

我們竟能從小學童背誦英文單字的幾句口訣，聽見閩、客、中、英四種語言，

佩服朱天文與侯導在編劇上的細緻與用心之外，更感到十分有趣。


When to Die?

當還在喊著反攻大陸的時代，相對地，其實也怕對岸趁深夜攻打過來....

大半夜的夜深人靜之際，忽然響起一陣陣呼嘯車聲，猜想八成是軍用卡車。

父親起身想查看究竟，原先打算短短幾年就返回大陸的心願是否已動搖？

電影過沒多久，停電的同時，再度是一片的黑，父親去世了。

一個家庭權威的象徵，連帶著返鄉回粵的希望，一起幻滅、終結。

不知道....這幾個小孩是不是父親過世之後才真正握起了他的手？

總是危坐書案前，不動如山做某些正事，比起母親那距離感太大，威嚴也太強。

紀錄片《乘著光影旅行》中有一段日本名導是枝裕和的訪談....他說：

他就是看了《童年往事》後立志拍電影的，且希望有朝一日能拍出如此作品。

而我感覺《橫山家之味》裡的老父親形象，雖然少了點威嚴，卻像極了這位芬明。


就在阿孝半夜夢遺起床洗內褲的那個晚上，正巧是母親獲知得了喉癌的那天。

母親虛弱的臉龐，竟疊映在父親遺像上，暗示著她追隨死亡的腳步近了。

青春期生理上突如其來的變化易見，但是隨著上一代的病或死，

接下責任以承擔家計，於此同時心理上需要的成長與自我體認，卻悄悄地到來。

阿孝在母親喪禮上哭得特別傷心，除了哀慟至親離開人世之外，

想必還摻雜著愧疚、悔恨和無能為力，這場喪禮其實也是他的成年禮。

告別式同時告別了慘綠歲月，揮去愛逞兇鬥狠的那種無知，然後肩膀扛起。


即使已先知道結尾，仍然被片尾關於祖母去世的那段旁白描述給震懾住了。

好在自己不是所謂的「不孝的子孫」，然而回想起來....

我和阿嬤共同走的那條路在哪？大概是一起逛菜市場吧！有沒有買東西根本不重要。

還有她總是坐在陽台邊，穿針縫補、折衛生紙，很慢很慢，可能一耗整個下午。

愛玩水的她也總是蹲在水槽邊，洗洗刷刷，很久很久，水費很像都不用錢似的！

只會講方言的祖母去世，正宣告著那個艱苦生活的農業時代同時也要逝去了。

唐如韞不管是在本片演阿波（客語），或是《一一》裡演那位婆婆（國語），

祖母形象的過世對整個家庭甚至那個年代皆意義重大，且讓這兩部傑作都有完美收尾。


此時我不禁聯想到侯導早期電影中母親的代表形象－－梅芳阿姨，

來到前幾年的《囧男孩》一片飾演隔代教養的逗趣阿嬤....

那麼《囧男孩》可以算是我們這一世代的童年往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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