紳士的品格之四：夢土 - 韓劇

就像是普通的四兄弟一樣，F4之間也有隱然的排行順序感，
泰山當哥哥當習慣了，不怒而威自有老大的架勢，
崔潤做事周全頭腦一流，完全就像有他認同大哥就安心的那種軍師二哥，
金道振則是不按牌理出牌的老三，聰明巧詐但總是嘴上不饒人，
而有三個哥哥罩著，最先結婚的李正祿卻根本就是還沒長大的幼稚少年。


溫文爾雅似乎是所有「二哥」定位的通則，崔潤的安靜讓他的存在感更加巨大，
再加上律師一小時的諮商費五十萬，自然是先聽再說。
天塌下來有我頂著──那是泰山的形象，然而普通生活不會總是這樣轟轟烈烈；
說話是銀沉默是金，崔潤更像是無所不在的地心引力，循規蹈矩默默負載著萬物，
讓人能安穩地走在日常之上，不會飄浮游離。




少年阿潤看來是有點單純又迂的入學狀元，
卻有自己絕對不會讓步的原則和非得保護不可的東西（nice球鞋？）
那些青春歲月雖然已經翻頁好久了，但一定也有美麗的楓葉作為印記吧？
或許就是在校園裡遇見心動的女孩，然後簡簡單單地相愛、交往，
一起從學生時代到出社會工作，經歷過一段愛情長跑，
事業穩定，人生順理成章走入下一個階段，幸福眼看要一步一步踏實穩固。
然而，怎麼也沒想到的是，以為平順的路硬生生地斷了，
約好扶持終老的伴侶被生死的大限半途隔開，
逝者的笑容凝固在照片裡燦爛的當下，永不老去，
然而無論他再怎麼苦苦回望，生者的時間履帶仍然自動運行。
或許從那時開始，崔潤就放棄了與命運一爭的想法，
他徹底地明白，越努力想向造化要求什麼，越可能是熱誠卻無效的掙扎。


崔潤的前半人生是觀眾永遠無法參與的過去，
但如果細細地沿線回溯，呵口氣讓那些編劇淡筆勾勒的過往浮現，
隱約看得見這個男人心的中間有一片永凍的荒原，
而大地封凍之前被劈裂的那個地方，正是他生命中難以平復的無底洞。



回音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哥哥簡直把她當女兒一樣寵，不容她受一點委屈，
如果回音要星星，大概泰山也會讓三個兄弟們疊羅漢讓他爬上天去摘。
一路被保護得像活在玻璃罩底下的玫瑰一樣，
回音卻不是個只看見自己花瓣上小灰塵的千金小姐，
年輕、美貌、有錢，這些集合起來之後，通常再多一點就是驕縱了，
她卻有自己體貼的分寸與大度，那來自於家庭與人格的養成環境。


或許正因對愛不虞匱乏，回音反而更可以毫不吝惜地給，
她有和哥哥一樣的熱情與直率，
伊秀老師的春風吹送她逐夢踏實的勇氣，
敏淑姐讓她看清楚現實世界的愛情可以載舟也可以覆舟，
不是想要怎樣便能夠怎樣；

她不是活在自己井裡的幼稚傻瓜，
她也不是需要騎士保護的公主，

──就算阿潤哥哥沒有爬上高塔來找我，那也沒有關係，我自己下去；
　 　就算愛情是牽手才能找到的城堡，我也有你房間的通關密碼。



看著一個人長大是什麼感覺呢？
阿潤的三十一到四十一，和回音的十四到二十四，
同樣是十年過去，但意義卻完全不同；
前者灑上一些風霜，身旁再增減一些親屬關係，
頂多就是在男人的醇度年分上添了風味；
但後者卻可以將一個戴大眼鏡、長滿青春痘的女孩，徹底變身為巧笑倩兮的女人；
對回音來說，她人生的每一個里程碑，都有阿潤哥哥或遠或近注視的眼神；
看著她從包尿布的小嬰兒，變成小學生，走過青春期，
現在，她只想要以一個女人的身分被重新看待。


成人的世界像是龐大而華麗的馬戲帳篷，
回音那尚未磨平的犄角或許會刺穿這層保護，
卻可以看見真正無光害的純粹星空；
就算被嗤笑幼稚也想為阿潤哥哥唱的生日快樂歌，
絞盡腦汁想出來的各種提告理由，
不吵不鬧在酒吧裡等待的孤獨夜晚，
她小腦袋裡轉著的那些心眼，崔潤其實有哪樣看不出來？
但他根本沒辦法生她的氣，因為每一個心眼裡都寫滿了他的名字。


當窗外大雪紛飛
是你又動搖了我內心玻璃球的永恆冬景
　　　　　　　　　　　　　　　　　──鯨向海 致收藏者


崔潤雖然是三成洞純情漫畫代言人，但絕對不是清心寡欲的聖人，
回音的一心一意嬌憨可愛早就讓他陷進了流沙裡，
假裝無動於衷，是因為他知道只要一動就會讓自己陷得更深不可自拔。
可是，愛情有什麼道理，誰都不是故意……

他可以用社會人的忙碌打發她離開，卻忍不住對三十秒的閉眼要求有一絲期待；
他可以等到她不在家才進去收拾衣服，卻無法拒絕聽來可笑的送還物品理由，
他刻意不赴她苦苦等著的約，卻仍然要親眼看她上車回家才安心。
在分秒不差地擋下碗盤時，自以為的視若無睹全破了功，
身旁就是醉酒的回音，他一夜都在克制自己，因為他不能背棄對朋友的承諾。
算好買兩杯飲料的時間溫習她的模樣，因為三杯越界了，而一杯又不夠緩解思念。
不愛，就是不相干，如果不是他的心在呼喚，又怎麼聽得見回音。

她是南風，她是烈火，她是沸泉，她帶來一切的溫暖，冰封再久的荒原也會解凍，
但一解凍，便必須讓心底的大洞毫無防備地面對一切，
那是他始終沒有結疤的害怕與傷痛。



當年是死黨們陪在身旁才勉強讓傷口止了血，勉強重新活得像人，
把房子讓出來，照顧著已經沒有姻親關係的岳母，那是他理所當然的道義，
但能夠這樣理所當然，是因為兄弟們一起成全。
空房間留給他，忌日陪他一起過，看起來嘻嘻哈哈談笑風生，
只因他們太明白，有時，關切是不問。


因為是這樣有難同當的朋友，又怎麼能自己幸福就好？
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的相遇，常常剛好就可以名之為愛情，
偏偏阿潤太早就存在於回音的生命裡，
而在他的記憶中，回音又遲到了十七年。
對崔潤來說，那十七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終究是無法與回音分享的時光，
回音錯過了他所有曾有過的輕狂、愚蠢……無論好壞的青春模樣，
而如果把回音心中屬於「崔潤」的檔案刪掉，
該有多大的容量去充實自己，去經歷同年齡的人正在體驗的人生？
他的過去她不曾參與，卻要讓她一起承擔彼此的未來，
這絕對不是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會做的決定。



他所有不迎不拒的無謂語氣，總把回音快要穿透的現實布幕再黏合起來，
因為他害怕回音受傷，害怕泰山受傷，也害怕自己受傷。
但回音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心裡的大洞：屬於阿潤哥哥的季節，應該是雨季……
崔潤失去正雅的痛，她也清楚那並沒有痊癒，
她知道就這樣走向他，一定會受傷，卻還是義無反顧──
來不及路過他的路，來不及苦過他的苦，
難道就不可以悲傷著他的悲傷，幸福著他的幸福？


許多人的初戀一輩子刻骨銘心，但往往會在步入成人世界時也同時宣告結束，
想起來時像是一首酸甜交織的歌：

初戀是如此美麗　初戀像花朵一樣
初戀是春天綻放的花
初戀是年少懵懂　初戀是青澀無知
初戀是義無反顧的年少真情 ──Juniel〈illa illa〉劇中colin改編版

然而有多少人會和初戀走到最後？也許期望，但通常更多的是不得已，
回音卻從沒想過「下一個」的可能，從頭到尾就專心愛這麼一個人，
初戀就要天長地久，它從不是「還沒結束」的狀態，更不是一季綻放的花，
於是當暴雨山崩接連而至時，才發現回音比伸出樹根抓牢土石的森林更頑強。



不上也不下的四十歲，讓崔潤總是在過去與未來之間進退兩難，
再也無法放任衝動與感情引領他的方向，
他必須一步步數著自己來時的足跡，必須按著排好的日程前進，
要讓好不容易重建的個人世界再次失去秩序，需要多勇敢。


「傻瓜，官司是在明天，回音現在就走」　


是道振的一句話把纏住他的結全部剪斷，
既然往者不可追，來者猶未來，
為什麼不能牢牢地握緊當下的每一刻呢？
當崔潤在最後一刻握住回音要鬆開的手，把她留在身邊時，
她終於不再是只能一個人死命抓著岩縫不放，響亮卻無依的空谷回音，
那雙看了她一輩子的眼神，現在是她的大地，撐起她每一個步伐，
她不用穿著高跟鞋爬山還得裝出一副足履平地輕鬆愉快的模樣了，
一雙「入山紀念」平底鞋，是跋涉千里一世甘苦與共的約定。



曾經陷落的大洞，因為回音從不間斷地堆上愛情的土壤而一點一滴填平，
但永遠不可能平復到未經失去前的原貌，
取下戒指，就像從心上割除那塊共同的回憶一般，
怎麼可能不痛，但說痛卻是對眼前人的不尊重，
崔潤很誠實：「我無法保證能好好地回答這個問題……」
微笑後的不再追問，是回音最深的體貼與溫柔。
她還是那個有點不食人間煙火的二十四歲女孩兼女人，
但活到現在只做一件事的愛情心智年齡，卻比誰都成熟。


回音是崔潤不想放棄的夢想，而崔潤也是回音夢想婚禮場景唯一的必要，
因為是他，她什麼也沒考慮就接受成為19歲兒子的媽媽，
因為是他，她咬牙承受哥哥親口斷絕兄妹關係；
因為是她，明明嘗盡婚姻苦樂他仍願意豁出去與命運續搏一次，
因為是她，他決然一跪相求，用下半輩子償還他對這二十年友情欠下的債，
發自真心的呼喊，全世界都聽得見：

　　「沒必要十全十美，只要做好一個自己喜歡的就行了，
　　 回音拼了命地喜歡一個男人，終於有了回報。」
　　
「你沒聽到，阿潤一秒鐘都沒用就說結婚嗎？都這樣了，我還能怎麼樣。」
　　

真正的夢想不在於是否達成，而是就算沒有達成，
但自己每一刻都用盡全力了，便仍能笑著說不後悔，
他們把對方當做自己的夢想去實現，是甘願也就不怕難，
於是看似最難結果的一對，卻在彼此無所保留最拚命的勇敢中走到了夢土之巔。


想像站在巔峰的喜悅 默默孤獨的攀著岩
天堂很高 永遠也很遠 可是那麼美

幸福高不可攀的頂點 當愛情是種朝聖的思念
不管多累 我不能後退 怕跌個粉碎

我們有約 約好一起永遠 ──孫燕姿〈心願〉



夢土之上的人生仍然道阻且長，
總會有誰的視線變得模糊而不再清晰，會有誰的腰線遠離了從前的纖細，
永遠不會永遠，但至少可以一起走過無數個地平線上的日出日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