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望者之歌 Hillbilly Elegy (Netflix) - 電影

我看 Netflix電影基本都是輕鬆看，可搭配洗碗晾衣的家事時光、也可陪伴捷運公車的漫漫長路，因此《絕望者之歌》對我來說就是個沒賦予多大期待的小品。這片好不好看，我覺得和每個人不同的「期待」大有關係：若覺得是金獎大導朗霍華、是葛倫克蘿絲與艾美亞當斯兩大奧斯卡遺珠、是美國人滄桑故事要衝獎季的？那恐怕看了只會失望搖頭；但若覺得這就是個 Netflix普通小片、改編一個貧家子弟讀完耶魯就迫不及待分享經驗的雞湯體自傳回憶錄、竟有朗霍華帶葛倫與艾美這些重量級影人高規格抬轎？那就是物超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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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首先最搶眼的是葛倫枯老演悍嬤、艾美增肥演魯媽、連性感小貓 Haley Bennet 也一齊增肥演胖姐、男主角則是身材寬厚很少演男一的 Gabriel Basso，看到結尾我才知這臃腫皮囊都是寫實處理，因為這故事有真人真事為基礎、是故事主人翁的自傳回憶錄改編、而他們一家就真這樣胖胖地、本片眾角色造型都惟妙惟肖簡直重現！我是蠻尊重朗霍華都會把功夫花在這種寫實上，他所捕捉的主角一家美國鄉民 redneck身段也栩栩如生、至少符合我這種外人對他們的想像。話說 redneck這詞很敏感，我們外界菁英總不痛不癢說出口，但讓他們聽到可是會渾身帶刺激憤不平的。

本片主角，原著作者 JD Vance ，他出身鄉村家境貧寒、單親長大家庭失能、甚至外婆家暴母親吸毒，但他硬氣振作力爭上游、讀完州大再讀耶魯法學院、只是越爬越高越是高處不勝寒：物質上，別人不用擔心的學費、他有獎學金還兼多差才勉強支應、必須申請上大事務所實習才能繼續；文化上，他出身貧寒鄉野要打入菁英社群，不但人脈慣習天差地遠難企及、諸般社交禮儀亦左支右絀、甚至和富家女友交往心有芥蒂、和上流言談更陷認同焦慮：我討厭上流稱我們 redneck、在上流面前一定替我老媽爭口氣；但回家不得不承認我們真很 redneck、看潦倒老媽越看越嘆氣。

本片時間跨度很短，恐怕就只有五天：
第一天，背景介紹，JD在耶魯讀書需要更多財源，於是申請大事務所實習；
第二天，焦慮開始，JD去法律菁英餐會左支右絀，姐姐來電叫他回家顧媽；
第三天，回家，看著家鄉的柴米油鹽、聽著人家叫他耶魯小子，開始回憶；
第四天，看媽媽，媽媽沒保險被療養機構趕出來，為媽媽找棲身之所都難；
第四晚、第五天，這天事務所面試、媽媽毒癮復發也很需要他，陷入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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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片據說也有「政治立場」、甚至這立場較偏川普？而致自由派媒體影評不是很青睞？這我倒沒特別感覺，畢竟本片不談政治只談家庭，也沒多談地方產業興衰，主角一家雖然生活壓力顯然很大，但並沒明確地和美國內陸州的「失業」扯上關係，至少艾美亞當斯飾演的潦倒媽媽 Bev原本有護士執照與工作、現在也未嘗不能振作起來找到工作、但她就是無法痛定思痛振作起來。當然眼睛若犀利一點，也可以說這故事的世界觀就是「只要你決心、必能站起來」或反面說「你人生失敗、因你沒決心」，卻不談社經背景與物質基礎、也不多談體制與社群紐帶的重要，是偏右派沒錯。

本片就透過 JD 的童年回憶、精選好幾場張力緊繃演員飆戲的「爆發」戲，一次次令人對這家庭失能感到一觸即發、也對這童年環境感到蒼涼絕望、更對「童年」可以給人留下一生的創傷陰影感到驚懼... 對我這種已當爸媽的就是繼續當頭棒喝「一定要當個鎮定的爸媽」XD 這片是有點狗血，JD Vance一家三代童年出身都很有陰影、長大的身段也都很激烈，他們如所有懷抱美國夢的美國人一般充滿夢想與希望、但正如中文片名《絕望者之歌》一般總陷入絕望：我們有才能、我們有努力、甚至表現優異全校第一名！但我們沒資源、我們沒機會、於是難以面對失落而陷入墮落。

這樣的片要說有站在川普那邊嗎？我認為當然不算，他們就只是靜靜道來他們的絕望處境與失落心境、只希望讓人聽見看見吧？我們觀眾對這種處境該怎麼解，也是可以有左派右派不同辯論的。也許川普會訴求找回工作增加就業讓地方繁榮？也許右派會如主角訴求人人奮起力爭上游終究能翻身？也許左派會認為就算貧窮只要有完整福利制度都可以維繫於不墜？這些政治事，我們觀眾自己看完再思考就好，總之他們的處境是很有問題的：(1) 美國夢驅動你力爭上游、(2) 祖輩努力母親優秀卻都仍無法成功、(3) 留在小鎮的失敗者失落崩潰、(4) 主角成功出去卻陷入認同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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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家三代雖在美國，和我們台灣許多家庭也沒大不同。我們台灣也是有很多祖輩進入工業小鎮認真打拼或取得土地好好種田、供養了很多父母輩讀書長大渴望翻身結果沒翻成落寞度日、最年輕一輩終於翻身成功進入台北天龍國、卻見識人間冷暖不禁暗罵「操你媽的台北」？本片人人有夢想有失落，但人人生了孩子後都不得不打起笑容撐下去、生活太苦笑容打不起來時就不免如媽媽 Bev染上毒、如果你不吸毒搞不好換來的是外婆 Bonnie 的火燒級家暴。看外婆報復墮落老公如此激烈致命、看媽媽滿面笑容可以一秒變臉狂打JD、再看姊姊嗆辦事不力的姐夫已是大進步 XD

這社會，看來只學了「美國夢」的夢想與努力、卻沒學過「夢碎」的自處與重建，難怪人人都須打腫臉充胖子硬撐光鮮表面、硬撐久了撐不下去只要一個破口就會大崩潰，然後這大人崩潰暴走就將造成小孩童年陰影、即使有意識長大絕不複製但潛意識裡就會複製。看這代代相傳的失落處境與暴力，突然很慶幸我們台灣以及東方華語文化圈比較卑微但也比較樂天知命：我們大多人民也都是失落的、但我們比較能安於失落，我們總是努力很多也失去很多、但祖輩總教我們知福惜福多做善事就能得心安。真要說，本片主角處境悲慘也沒慘過台灣，但台灣多少人不都這樣走過來了？

以主角 JD 為基準，看他上兩代媽媽與外婆，看得出一種代代相傳的複製：人年少充滿夢想，滿懷希望衝了一回卻左支右絀終成空；人青壯年生了孩子，硬撐堅強爸媽外表但崩潰後暴走暴更大；人老年洗盡鉛華、知道自己年少有多荒唐，如今眼見子女也陷入同樣的荒唐、反而更能大器包容刀口腐心絕不放棄。葛倫克蘿絲演的外婆 Bonnie 主要表現老年洗盡鉛華、但年少狂暴也超嚇人；艾美亞當絲演的媽媽 Bev主要表現中年當爸媽的硬撐光鮮與崩潰暴走、但年長後依賴兒子感謝兒子也祝福著兒子的未知探索。本片終究要問的是：兒子 JD 如何自處？會複製母祖輩或走出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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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角 JD Vance ，他的過去童年線主要是見證媽媽與外婆、在小小心靈烙印下驚懼印象、而今都反應到長大後已讀完州立大學正攻讀耶魯法學院力爭上游的現在線。這過去有愛也有恨，有感念也有拒斥，有他所想要成為的有肩膀養家大人、也有他拒絕成為的貧窮失落吸毒家暴的大人。他的原鄉過去既無法割捨卻又難以面對、他的光明未來卻又高端完美令他自慚形穢，於是他在一眾法律菁英前輩面前表現得很鄉民驕傲絕不屈從菁英、回家在媽媽面前卻又表現得很菁英正軌不容失敗墮落、在富裕女友面前則是交往許久卻遲遲不願向她揭露不堪入目的原鄉... 這焦慮又該怎解？

電影的最後，勵志的訊息，其實很老梗，不過這幾年我覺得各種一說再說歷久不變的四平八穩「老梗」故事，最適合來拍的老實影人就是朗霍華 XD 本片最後 JD 處於鄉下原鄉與菁英新天地間的焦慮，解法不外就是可以印在書籤上的勵志體悟：「你的過去成就你今日，你的未來則由你自己決定」，這句話由成功者事後諸葛說來當然無人能置疑！畢竟原著作者 JD Vance 學業事業都已成功了，他的課題當然是讓心理與原鄉和解、方能神完氣足帶領原鄉過上成功新人生呀！於是本片很勵志也很療癒，雖然我總是好奇：如果 JD 面試沒成功、沒錢把耶魯念完、那又該如何自處呢？

沒關係，反正 JD Vance 的史實就是成功而不是失敗、他的課題就是與原鄉和解大方拉一把、大家要一起努力人人都能得新生、至於失敗者故事那去請去找達頓兄弟或肯洛區 XD 這樣的電影，也就只是一小部分成功者故事，廣大落寞的失敗鄉民卻仍無人問；但要說作者個人分享的個人故事感不感人？四平八穩的朗霍華來拍這故事有沒有劇力萬鈞張力滿滿？我覺得當然是有的而且很精彩！別抱太大期待、別談什麼奧斯卡、更別管什麼政治正不正確，只要把它當一部「Netflix 小品電影正常發揮」，這發揮恐怕還算是 N社的前段班呢 XD 推薦放鬆心情、輕鬆欣賞。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KW_3aaoSOY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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